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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气氛没有往日高,边关的坏消息浇灭了大部分人的热情。

侯夫人傍晚才坐着马车出宫,薛瑛一直在巷子口等她,马车徐徐驶入,侯夫人掀开帘子,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三个人,眼泪滚落。

武宁侯腿脚不便,要拄拐杖,费力地踮脚张望,程明簌牵着薛瑛,频频往巷口看去,直到侯夫人的身影出现,几人才笑了起来。

“阿娘!”

薛瑛冲上去,一把抱住侯夫人。

下人们七手八脚地将马车上的行李搬下来。

大雪簌簌,很快便落满鬓边。

武宁侯笑着说:“快进去啊,都杵在这里不冷吗?”

大家这才闹哄哄地进了屋子,程明簌站在薛瑛面前,用干净的帕子擦掉她头上化掉的雪水。

薛瑛有些不好意思,当着爹娘的面,显得她娇气,苛待了他,于是小声念叨:“不用麻烦的,一点而已。”

程明簌说:“一点也要擦掉,不然容易得头风。”

他擦得很仔细,将每一滴水珠都拭去了,她乌黑柔顺的长发又变得干爽温暖,程明簌这才牵着她到桌边坐下。

厨娘手艺很好,连薛瑛这样挑剔的人都赞不绝口,程明簌当初找下人的时候,花了很多的功夫,薛瑛本来便挑食,若是饭菜做得不合口味,她便也不爱吃,吃得少,身体瘦弱,就容易生病。

饭桌上其乐融融,大家围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炉子上的热茶嘟嘟地冒着泡,程明簌坐在一旁给薛瑛剥橘子吃,要将橘络都挑干净,她才肯入口。

侯夫人与武宁侯坐在一起,见状,忍不住相视而笑。

吃完饭,薛瑛料到他们这么久没见面,一定有许多话要说,就不再缠着侯夫人,而是拉着程明簌去外面堆雪人了。

寒风凛冽,她怕冷,只肯缩在廊下的大氅里,指挥着程明簌动手,“快一些,你捏一个像我一样的雪人。”

程明簌在雪地里忙碌,不一会儿便堆起一个圆滚滚、憨态可掬的小雪人,捧到她面前献宝:“这个像你。”

薛瑛皱着鼻子嫌弃:“丑死了。”

程明簌不理她,又捏了一个稍大些的,放在小雪人旁边:“这个是我。”

薛瑛撇撇嘴,“更丑了。”

“你丑我也丑,”

程明簌笑着将两个小雪人并排放在卧房外的窗台上,“丑得正好,天生一对。”

薛瑛被他逗笑,捂着嘴,眼睛弯成了月牙,她兴致来了,又指挥道:“再捏一个阿娘,一个爹爹!”

程明簌依言照做。很快,窗台上便整整齐齐地立起了四个小巧可爱的雪人。

两个大的并肩而立,两个小的依偎在旁,薛瑛看着这一家四口,忍不住欢笑出声,指着代表程明簌的那个雪人:“程子猗,你的头歪啦!”

程明簌笑着扶正了雪人的脑袋。

“嗯,这样正好。”

薛瑛终于满意地点点头,眉眼弯弯,可笑着笑着,她脸上的神采忽然黯淡下来,喃喃道:“唔……好像还差点什么……”

“差什么?”

程明簌随口问道。

薛瑛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蹲下身,无意识地团起一个雪团,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冻得她手指发麻,无措地低声道:“是哥哥啊……还差哥哥……”

怎么少了一个人呢。

薛瑛眼泪再也止不住,她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以前冬天,薛徵只要在家,都会陪她一起堆雪人,京中有守岁的习俗,爹娘年纪大了,薛瑛便自告奋勇,说她来守岁。

哥哥无奈一笑,拗不过她,便让她也坐在一旁。

炉子里的火苗哔啵响,薛瑛让下人拿来芋头,丢进火炉里,烤一会儿芋头热了,薛瑛怕烫,撒娇让薛徵剥给她吃。

年年守岁都是如此,但薛瑛每次都会睡过去,第二日再醒来时,自己早就被抱回房间。

今年,没有薛徵了。

以后也没有。

薛瑛神思恍惚,这么久了,她还是没有接受薛徵已经死去的事实。

没有人会从边关搜寻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好玩的,小心翼翼地带回京城给她,也没有人会教她用弩弓,告诉她遇到外人要怎么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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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瑛捂着嘴,将哭声压抑下来,不能让屋里的爹娘听到,失去儿子,他们只会比她更难过。

程明簌意识到她在想什么,唇边的笑容也慢慢垂下,走上前,将薛瑛微微颤抖的身体揽了过来,抱进怀里。

“呜呜……哥哥。”

薛瑛趴在他肩头,小声地啜泣,眼泪流下来,很快便凝结一片。

明明是该团圆的日子,怎么就缺了一个人。

程明簌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薛徵的死,确实是她很难走出来的伤痛,只能抱着她,一遍一遍地顺着后背拍了拍,过了许久,薛瑛才缓过来一些,程明簌的肩头都被她的眼泪打湿了。

他牵着薛瑛,“我们回屋吧,外头冷。”

薛瑛哽咽着点点头,将刚刚团起的雪人小心翼翼捧着,放在窗台上,和另外四个放在一起。

她手指都冻得发麻了,程明簌紧紧拉着她的手,团在掌心,用自己的体温暖了许久才好起来。

外头的雪下得越来越急,脚印出现又很快被覆盖。

薛徵站在廊下,低头看着窗台上的五个小雪人。

整整齐齐,靠在一起,一看就是一家人。

他是今日才到京的,部下劝过几次,眼下他应隐藏行踪,不宜暴露于人前,以免多生事端,即便是家人也不行,因为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贸然相见,风险太大。

薛徵也是这么想的,但还是忍不住走进了这座小院子。

这几个月,家里发生了许多事,父亲被褫夺爵位,丢了官职,母亲困于宫中,夫妻分离,*侯府被封,一家人只能住在一间普通的,远比不上侯府宽敞的院子。

薛徵躲在暗处,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家人。

妹妹与丈夫确实感情深厚,小夫妻浓情蜜意,做不了假。

爹娘看上去都苍老了许多,尤其是父亲,腿脚的老毛病又犯了,如今竟然只能拄着拐杖走路。

妹妹……瘦了很多,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思。

薛徵知道,这忧思来源于他。

他本来只是想看一眼就走的,却还是控制不住脚步,慢慢走到了窗边。

伸手,指节摸了摸最小的那个雪人,圆头圆脑,像极了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呆呆的,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可怜可爱。

垂首时,屋中忽然传来微弱的动静,薛徵触摸雪人的手指收回,敛了气息,迅速藏匿于雪夜中。

门被推开,薛瑛披着一件大氅,眼巴巴地望着外面,“哥哥……”

刚刚,在屋中,她总觉得,薛徵好像就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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