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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温声叮嘱:

“我今夜睡书房,不扰你,你早些歇息。”

颜雪蕊点点头,难得有这种松快日子,她席间一直应付顾衍,如画的眉眼间神色恹恹。

“好。侯爷也早些安睡。”

说罢,颜雪蕊看向顾衍身后的顾渊,轻声道:“二爷自便。”

传闻顾府二爷不近女色,她当年为逃跑,多番引诱,他果然郎心似铁,还狠心把她抓了回来。他兴许心中鄙薄她这个“长嫂”,从那之后,他便对她不假辞色,见了她便避至一旁,叫颜雪蕊每次见到他都十分尴尬。

可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了,于公,她是侯府的当家主母,顾渊的长嫂,于私,顾渊曾救过明澜的命,见到人,总不能一句场面话都没有。

顾渊果然面色紧绷,朝她“嗯”了一声,便抬步走出花厅。

颜雪蕊:“……”

算了,不必计较这些小事。

她揉了揉眉心,在众丫鬟的簇拥中回到重重高墙里的主院。

***

顾渊出了宴客的花厅,并未走远,沉默伫立在初春微寒的夜风中,身上的玄甲在月色中泛着冷光。

“方才未喝尽兴,阿渊,你我去书房小酌一杯。”

清冷的男声在身后响起,顾渊似乎早就猜到,兄弟俩一前一后到前院书房。顾衍点上蜡烛,夜色已深,微弱的烛光映照的房内有些阴森。

顾渊手执紫铜酒壶,将两人桌前的杯盏满上。

一阵冗长的沉默。

“长兄,我……”

“东宫有变。”

两人同时开口,顾渊一怔,神情骤然变得凝重。

“何解?”

顾衍似没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阿渊,你可知圣上为什么召你回京?”

顾渊颔首,“为了和戚家分庭抗礼。”

他顿了顿,说出的话十分大逆不道:“亦为了——夺嫡之争。”

顾渊回京的主要原因是,圣上丢了一副墨宝,在除夕夜,他老人家为贺岁亲手所绘的江山社稷图不见了!

皇宫层层守卫,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却叫挂在皇帝龙案前的江山社稷图不翼而飞,皇帝勃然大怒,首当其冲的便是戚家。

戚家是贤王的母家,原先只是禁军中一小小的都头,其女见幸于圣上,生下皇长子,敕封为德妃,皇长子成年后被封为贤王,赐居贤王府。

戚家一飞冲天,成为皇亲国戚,如今掌管皇城数万禁军的戚太尉,便是贤王的舅舅。

后来宫中出了一桩秘闻,徐皇后被废,徐家又送一女入宫,是现今凤座上的小徐后,小徐后迟迟不孕,生下太子时已经又过了八年,也就是说当今太子,比贤王这个长子,小了整整八岁。

这就有意思了,贤王是圣上亲自拟定的封号,皇长子板上钉钉的“贤能”,贤王占贤占长,太子占嫡。徐家是自太祖时便有功勋的世家,世家大族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世家而且最重礼法,自然支持太子。

戚家便结交出身不显,能力出众的朝堂新贵,抨击世家结党营私、蠹国害民,视百姓为草芥。世家则鄙薄他们“酸儒行径”“自恃清高”,后来逐渐演变成世家与清流的争斗。

亦是皇位之争。

……

皇帝的江山社稷图不翼而飞,没有任何人觉得这是一幅画的事——有没有这幅画还说不定呢,也说不准是皇帝自己烧了。总之,传递出一个讯号:皇帝见恶于戚家。

在这个节骨眼儿,皇帝宣顾渊入京受封。吴王之乱虽已彻底平定,我朝西北疆域和西戎相邻,每年小打小闹不少,顾渊入京受赏是常年惯例,

但今年,皇帝却叫他带了三千玄甲军回京,快马加鞭半个月赶回来,驻扎在城门外。皇帝痛斥戚太尉无能,掌管皇城数万禁军,连一副画都看不住,又凭什么护卫京畿!

顾渊虽只带了三千人,可当年顾衍曾用三万玄甲军大破吴王十万人,在外上过沙场、见过血的精锐,和京城那些花架子可不一样。

朝中渐有传言,皇帝用一副所谓的“江山社稷图”,打压戚家气焰,有意传位于太子。

毕竟皇帝已经年过六十,他老了。

清流逼急反扑,太子党羽弹冠相庆,这便是朝堂的现状。

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微凸,顾衍指尖轻扣桌案,道:“我倒觉得,恰恰相反。”

他面色阴沉,“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自传出你回京的消息,京中世家气焰渐起,刑部连办了几桩案子,卖官鬻爵、欺男霸女,中饱私囊……太子一一包庇。”

关键时候,太子需世家的支持。

“我向来教导他持重沉稳,如今连朝政还未彻底通晓,他竟得意、忘形了。”

顾衍声音泛冷,细听之下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他向来喜怒不行于色,顾渊知道,他是恨极了。

顾衍少时任太子太傅,十多年过去,把太子从一个垂髫稚童教成一个翩翩公子,顾渊知道他费了多少心力。

没想到到头来,竟教出来这样一个……

“一个蠢货!”

顾衍冷声道,半点不把人当成太子敬重。顾渊不善言辞,沉默许久,宽慰一句:“兄长息怒。”

兄弟俩经常互通书信,顾渊对京城的情况略知一二,虽然他也觉得太子性情软弱,不堪为明主,但他们顾家已经绑死在太子这艘船上,改弦易辙,并非易事。

顾渊思虑片刻,试探地问道:“近来圣体可安康?淑妃娘娘是否有话带给侯府?”

他问得隐晦,顾衍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斜睨他一眼,警告道:“阿渊,勿要冲动。”

顾衍是走一步看三步,运筹帷幄,顾渊带兵打仗久了,行事难免粗暴,他们宫中有淑妃和小徐后,他又带了三千玄甲军,皇帝老了,得一场风寒崩逝,太子继位,再名正言顺不过。

听了兄长的警告,顾渊意兴阑珊的点头,他只是多嘴问一句,顾衍是一家之主,当初年幼的太子是顾衍的选择,将来如何,他亦听从兄长安排。

他们幼年丧父,顾衍只比他年长一岁,却护佑他们兄弟在叔伯的虎口利爪中逃生,顾衍对他亦兄亦父,他永远不可能背叛兄长。

第9章 第9章少年慕艾

顾渊垂下眼帘,沉声问:“那兄长说‘东宫有变’是何意?”

如今皇帝对太子党明捧暗贬,有捧杀之意,本就如履薄冰,东宫又有何变动?

顾衍冷笑一声,面色如滴墨一样难看。

“太子沉溺女色。”

“嗯?”

顾渊怔了一下,不由哂笑,“少年慕艾,人之常情。”

“兄长未免过于忧虑。”

女色而已,对于一朝太子,完全说不上污点。

顾衍冷笑一声,一口闷下手中的烈酒,狠狠道:“太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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