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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果然见那上面摆着一封信,还有一根红色的丝带。她起身走过去,将信拿起,上方写着:吾女欢欢亲启。
沉云欢对着这六个字看了许久,才坐下来,动作轻慢地将信纸拆开,于灯下逐字逐句地研读。
虞青崖的字是秀丽方正的楷体,就像她的前半生一样,规规矩矩,一本正经。她此生所有的离经叛道,都给了桑雪意,从十八年前那个误入桑家后院的午后开始。桑雪意骗了她很多,但唯一让她庆幸的是,他说从母亲那里听来召神曲并非是假,倒是真的让虞青崖在最后以此曲召神,给了沉云欢新生。
她并没有在信中赘述与桑雪意的相遇,更多的是在向沉云欢表达歉意。
十三年前那个暴雨天,她为一己私欲做了让沉云欢复生的决定,改写她的人生,然后用余生来悔恨。她时常觉得当初给沉云欢新生,让她背负万劫是错误的决定,可不论多少次午夜梦回,她梦到沉云欢的身体一点一点在她怀里僵硬,没了生息时,她还是会在神明面前做出同样的决定。
她满心私欲,因此愧对沉云欢,化名长恨与她在那家客栈相见后,不敢与沉云欢相认。
她在相处中发现沉云欢将师岚野当作身边小厮,对曾经的同门也十分漠然,更是杀伐果断,轻易取人性命之人。她并不在乎沉云欢能否成为一个好人,但当初求来那颗玉神心时,她曾许诺沉云欢会成为一个惩恶扬善的绝对正道之人,亦正亦邪会让她极其容易一脚踏错,变作她父亲那样的魔头,万劫不复。
于是她不断地对师岚野说,再给欢欢一次机会吧。
凡人的一生总是会犯数不尽的错误,只要能改正悔过,大部分错误都可以挽救或是被原谅。但沉云欢不行,那是她死而复生的代价,倘若她一朝为恶,便再没有回头的机会,所以虞青崖只得对她再严苛一些。
短暂的教导不一定让沉云欢改正陋习,但当这一切成为临终遗言后,或许不同寻常的意义,能沉云欢铭记于心。
虞青崖心里清楚,从沉云欢踏入西域的那一刻起,她存在于世间的日子便不多了,因此对沉云欢说的每一句,都是她的遗言。
昔日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沉云欢能平平安安,健康顺遂,后来却又亲手将万劫加于她身,于是余生日日夜夜都在悔恨中度过,当她亲眼见到沉云欢因为她亲手施加的劫难浑身覆血,伤痕累累时,更是认为自己百死不足惜。
虞青崖求死之意深切,早已决定与桑雪意一同魂飞魄散,希望能以此抵消沉云欢身上的业障。
她在信中反反复复向沉云欢致歉,越写到后面字迹就越是潦草凌乱,似执笔之手不停颤抖,痛苦万分。然而这场道别终究来临,信的末尾,她写道:吾愿以天雷轰顶,魂销魄散,换吾女欢欢万劫皆消,余生顺遂,来生富贵康健,一世荣华。
虞青崖是虞青崖时,是个克己守礼,规矩方正之人,善良淳朴,从不越矩,是同辈楷模。然而虞青崖是母亲时,就十分可恶了,不仅自私还贪婪,想要女儿起死回生,还想要女儿平安顺利,连来生的命格都想要她富贵康健,恨不得所有的好事都落在她女儿身上。
可是这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沉云欢轻抚信上的字迹,沉寂的眉眼拢在灯下,久久没有言语。
虞青崖到死前都长恨难消,现在沉云欢也有恨生了,她还没来得让母亲看她落下的那滴眼泪,也没来得及告诉母亲,她的心里从未生过怨怼,愿意永远做虞青崖的欢欢。
她从虞青崖的爱里得到了三次新生,也愿意用余生去爱虞青崖,可一切为时已晚。
这遗憾将与她的生命等长,永不可消弭。
沉云欢沉默地将信纸折起来,而后放进衣襟,与跳动的心脏贴在一起。
她微微偏头,向一旁的师岚野开口:“我不会输的,对吧?”
师岚野眸光清浅,向含了澄澈见底的溪流,随着火苗的跳跃盈盈而动:“自然。”
沉云欢不知道她所背负的天责是什么,她只知道挡在面前的困难会被她全部砍碎,即便天道难逆,可她的刀也未尝不利,若是余生都在与劫难为争,那么她的胜利就铺满余生。
“哎!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出来乱跑,老实在房间待着,你这般模样还敢出来,不怕被人抓走拿去泡酒啊?!”
房外突然传来顾妄吵嚷的声音,沉云欢敛了心绪,抬步行到门前,隔着窗子往外看,就看见院中的顾妄揪着虞暄的衣领,将他往屋里拖。
他们二人伤势都早已恢复,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俊俏非凡。只是虞暄那衣袍底下却不再是双腿,而是一条布满黑鳞的蛇尾,正打着卷不停地往地上拍打,“放开我!我要出去,我已经在房中闷了三日!现在立即要吸一口外面的空气!!”
“你要死啊?这个样子跑出去,不是叫我为难,被别人发现了,我这个天机门猎妖队的人,是收你还是不收?”顾妄约莫是让他烦得头痛,平日里端方的形象全无,骂骂咧咧:“你现在是妖怪!妖怪!不是人了!懂不懂?”
“我是人!我就是人!”虞暄的蛇尾卷住院中的石桌,不愿叫他拖走:“我要去找师父,他们会理解我的。”
顾妄气道:“他们不会理解你,只会觉得用你泡的酒特别好喝!”
迦萝在一旁摇头晃脑地批评:“愚昧愚昧,这是你们凡人的偏见,一看见人化兽形就觉得是妖,实则不然,我们还可以是灵物。”
顾妄简直想拿根鞭子,像抽陀螺一样把这二人抽得在院中团团转,转得头昏眼花,自然就老实了。
正要忍不住骂人时,房门被一把推开,就见唇红齿白的沉云欢站在门内,扶着门惊讶道:“虞向隐,你这尾巴是怎么回事?”
虞暄见状,立即松开了尾巴,也挣脱顾妄的手,朝她游了过去,喜笑颜开:“云欢,你醒了?你先前伤得好重,我很担心……”
还没靠近,就觉得浑身一凉,偏头就看见师岚野站在她身后,冰冷淡漠的眼睛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虞暄便瞬间觉得如坠冰窟,从前为人的时候尚且察觉不到,只觉得师岚野此人阴郁古怪,而今有了蛇尾,他才能看到师岚野身上那层隐隐的金光,一旦靠近脊背就承受着莫大的压力,他只得往后退了退,对沉云欢道:“你现在好些了吗?”
“我好了。”沉云欢应了一声,看向他的蛇尾,“你的腿呢?日后都只能变成这样了吗?先前你都被整个剖开,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当时也以为死定了,但是那大魔头虽然将我开膛破肚,那一剑却并未伤我心脉,我现在恢复能力很强,比你们都要先愈合伤势。”虞暄似乎沾染上了蛇的妖性,说起话时身体竟然微微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