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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一双黑色的眼睛冰冷锐利,像箭一样钉在桑雪意的身上。

桑雪意见到她的瞬间,好似高兴疯了,立即丟了手里的剑飞身迎上去,速度赶上狂啸的风:“青崖!”

虞青崖拉弦,朝他的面门放出三箭,灵光交互着飞出去。桑雪意却没有丝毫闪避之意,只稍稍侧身,任那三支灵箭射中自己的身体,速度依旧不减,一把抱住了虞青崖。

虞青崖的身体枯瘦无比,好像稍微用些力气就能折断,桑雪意的双臂拢住她便不敢使力,将她结结实实地抱在自己的怀中,低着头用脸颊在她的耳边轻蹭,欣喜若狂至声音都发颤:“青崖,多少年了,多少年了?!你怎么忍心躲我那么久?当年的事是我错了,你为何不肯给我一个认错的机会呢……”

他从腰间摸出一个香囊,上方绣着一对戏水鸳鸯,递给虞青崖,“你看,你当初给我绣的香囊我日日随身携带,夜夜枕在耳畔,午夜梦回全是你,醒来却只能面对你的一缕残魂,方知相思之苦难捱。”

虞青崖望着那驮着沉云欢的海东青飞远,才缓缓将目光收回,目若寒霜,沉淀着浓烈的恨意,抬手重重扇了桑雪意一耳光:“桑雪意,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却要杀她!”

桑雪意的头被扇得偏过去,雪白的脸上立时出现红红的掌印,被灵箭所伤后又淌了满身的血,却像是完全感知不到疼痛一样,拉住她的手,低声下气道:“我若不下杀手,你能出来见我吗?卿卿,这世上任何人的生死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虞青崖知他向来如此,不论是十八年前,还是如今,桑雪意的眼里从来容不下其他人。

“这些年你怎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那缕残魂都被我养得极好,你这主魂倒枯瘦伶仃,走,跟我回去。”桑雪意欢欢喜喜地牵起她,十指交扣,嘴里念叨个不停:“当初是我不对,没能认出你,下手重了些,不过十多年的分别对我来说也算是极重的惩罚了,你别再生气了。我都计划好了,待取得玉神心之后便将你复生,或者你的魂体融入我身,与我一同渡劫飞升,这样我们就能永生永世不分离了,至于这些人,让他们去死就好了……”

虞青崖沉默不应,却也没有挣扎。桑雪意以沉云欢的性命威胁她出现,从她现身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自己不可能再逃走。

躲了一十八载,到头来仍是无用,桑雪意吸尽神血,修为逼近飞升,西域已无人能敌。

她扭头望向海东青离开的方向,想到方才沉云欢满口喷血身体从高空坠下的模样,仍是无法抚平胸腔内钻心的疼痛,缓缓地流下浑浊之泪。

鹰啸声从耳边掠过,那是沉云欢在昏死过去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她从未感觉如此痛苦,充斥着灼烧的岩浆在经脉里流淌,胸腔被震碎的骨头和心脉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身体似乎在经受着死前最后的折磨。

那一击似乎打碎了她体内的所有东西,被尘封多年的记忆如决堤的潮水般纷至沓来,母亲的面容和声音在脑中变得清晰。

恍惚之中,她好似被一双纤细而稳健的手臂抱住,轻轻地摇晃着,继而古老而绵长的歌谣传进耳朵。这歌谣她曾在黄金城斩杀巫神蛇妖时听过一次,是那满头卷发,命运凄惨的女人临死前留下的几句哼唱。

沉云欢当时只觉得熟悉到了骨子里,好似听过千百遍,而今才知,她的确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反反复复听到这首歌谣,熟悉到每一句唱词都刻在心头上:

萤火虫,提灯笼。

照着欢欢入梦中。

红焰跃,青烟旋,

社火驱灾寿绵延

远山的神,深海的灵,

垂怜吾女,岁岁长宁。

“垂怜吾女,生生不息……”她抱着沉云欢,用手轻轻地拍着幼小的后背,含糊不清地一遍又一遍地哼唱。

年方五岁的沉云欢抬起来,高热的温度染得她脸颊通红,衬得一双眼睛水润明亮,仰面就看见她下巴上的那颗痣,问道:“娘,你在唱什么?”

虞青崖还年轻,容颜美丽,眉眼温眷,低声对她说:“这是祈祷欢欢平安健康的歌谣。”

沉云欢蔫巴巴地趴在她身上,说:“欢欢病了,欢欢要死了。”

虞青崖摸着她的脑袋,那一头卷发已经被她用灵力抚平,编成了漂亮的辫子,笑道:“怎么会呢?有娘在,不会让你死的。”

沉云欢自记事起,身边就只有母亲。尚年幼的时候,她被母亲抱在臂弯里,几乎很少落地走路。她体弱多病,隔段时间身体就会发起高热,痛得大哭,每逢此时,虞青崖就会将她抱起来,一边摇晃一边唱歌,给她喂甜甜的糖,直到她生生挨过痛苦,沉沉睡去。

虞青崖带着她终日奔波,在记忆之中,似乎每次一睁眼都在路上。

她溺爱沉云欢,溺爱到只要沉云欢瘪着嘴说累,就立即将她抱起来,或者背在那并不宽阔,也不强壮的背上。她会给沉云欢想要的一切,所以也就养成了沉云欢小小年纪便稍显霸道的性格,曾在京郊的废庙里,颐指气使地让年少的奚玉生给她擦手,还吃了奚玉生带去供神的糖葫芦。

沉云欢在五岁之前,便是在虞青崖的臂弯里长大,奔波的路上再是如何劳累辛苦,她都会给沉云欢穿上漂亮的衣裳,梳起精致的辫子,将她一张雪白的小脸擦洗得干干净净,连鞋底都不会沾上灰尘。

她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孩子,一开始每次吃药都会哭,虞青崖就一边抹眼泪一边哄着她吃,后来云欢有一点点懂事了,喝药时强忍着苦涩,捏着鼻子喝完,虞青崖也会落泪。

彼时沉云欢尚不懂母亲为何总是哭,眼睛里好像有永远淌不完的水,像是一个非常脆弱的人,能够轻易被困难打倒的人。

多少次沉云欢在午夜时被身体里的难受闹醒,都能听见屋中响起低低的哽咽,即使周围的环境在昏暗,她也能看见母亲的眼泪。

可是这样看起来孤苦无依的女人,又挺着羸弱的脊梁骨,抱着沉云欢,一步一个脚印跨越千里,走进了漫天黄沙的西域。在陇城寻得落脚处之后,虞青崖便开始早出晚归,将沉云欢一人留在屋中。

也是在那时,沉云欢误打误撞找到了墙上的传送入口,进入了不见任何光明的牢狱之中。她捧着桌上的灯盏进去,带去一缕光明,行过一间间空着的牢房,在最里面的地方看见了一个少年。

他像是个被打造出来的人偶,遍布淤泥里露出些许白得不见血色的皮肤,连一头长发都是银白,眼睛浅浅,被烛光照出金芒,静静地坐在黑暗之中,灯光照过去的时候也不见他有半点反应。两条粗壮的铁链分别刺进他的两肋,死死地卡住肋骨。他穿得破破烂烂,屈膝而坐,一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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