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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他人之手,再轻松也难免充斥落寞。

“喂?奉颐?你在听吗?

“……在。”

“噢,我要走了。”

程云筝毫无任何征兆地说道,语气就像曾经每次约饭时一样:“什么时候一起出来吃个饭吧,好久没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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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

奉颐听见的第一秒,世界竟然轰隆一声,坍塌了一片。

她想过程云筝将来重新转换赛道,想过他慢慢深耕在行业里走实力派的道路,虽不算大火,但只要她还在,还有人脉,他未来就迟早能出头。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程云筝会认输,往后撤退。

这个近乎于半退圈消息令奉颐久久未眠,眼睛盯着天花板,把这些年一一回想。

程云筝,这个被命运刺着脊梁骨艰难前进,口中却依然嚷嚷着要成为“能赚三百万的大影帝”的男孩子,单打独拼这么多年,终于是坚持不住了。

好事。

至少解脱了。

就像他们当年坐在某间麻辣烫店里说过的那样:多少有才华的人被埋没了一辈子?又有多少运气好点的能出个头的人,再过三两年却查无此人。

奉颐赴约是三天后的事。

那天她结束工作,急忙从浙江飞回北京,一落地便直奔程云筝定的饭店。

到地方后,她却意外看见一个人。

常师新。

这个半年来只限于线上工作交流,线下私情却冷战到底的人。

难猜程云筝是不是有想说和的意思。她和常师新那一架吵得身边人尽皆知,都知道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更别说在他们俩跟前为对方说好话。

也就程云筝敢做这件事了。

程云筝要离开,常师新不管怎样都会来的。

但奉颐在开门后看见常师新的那一刻,还是很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让她不要多管程云筝闲事的是他,今天来送别程云筝的也是他。

一个人怎么能这样口是心非?

奉颐斜觑一眼对面的悠然闲坐的人,噙着笑,笑容有点冷:“我当是谁这么亮眼,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常总。最近又上哪儿折腾新花样了?这次可千万别和上次一样,到头来两头不讨好。”

常师新接收到她的恶意,眉头一竖:“你是不是闲的?”

“可不是,不然怎么上你这儿找乐子?”

两人互呛得厉害,程云筝见状,赶紧抬手叫停:“俊男美女哥哥姐姐们,今儿是我的场子,你俩不管什么怨什么仇,今天暂且不闹,行不行?”

常师新睥睨过她,奉颐也没什么好脸色。

但很给面子地掐停了片刻。

言罢,程云筝笑嘻嘻地上前来抱住她,两人挨近了,她看清他脸上挂的那两条大大的黑眼圈。

多事之秋,肯定是睡不好的。

“怎么瘦了这么多?”程云筝揉揉她后脑勺,“想我了没?”

奉颐故意说没有,因为她最近自身难保快被骂死了,顾不上想这矫情的事儿。

程云筝短促的笑声自胸腔传来,放在她脑袋上的手猛地一阵用力搓揉。

奉颐没胃口,吃了几口后,便专注在聊天里。

有程云筝在的地方怎么都热闹,三个人席间交谈还算融洽。可这份藏着离别的融洽,更像是奉颐和常师新为送行程云筝默认协定的偃旗息鼓。

这么多年,她和常师新虽吵吵闹闹,在关键时刻却有无声的默契。

譬如这个,又譬如——

几杯酒后,常师新开始问起程云筝今后的打算。

他的模样其实很诚心,像是对待一位真正的老友。 W?a?n?g?阯?发?布?Y?e?????????€?n?2????Ⅱ??????????

至少在奉颐眼里是这样的没错。

程云筝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他想起这两天林越航跟他分析的那些东西,看了看目光殷切不舍的奉颐,又很是艰难地扯起一个笑。

“林越航说,我不适合演戏。也许转型制片、出品人,今后会走得更容易一点。国内安迪紧盯着不放,他说能保我出国避避风头,顺便去学习练手。”

“当年和倪知呈一起制作《永恒午夜》的时候我就该明白的,但我那时候就想奔一奔,哪怕头破血流,也要看看我到底是不是那块料。”

“现在看来,我不是,”程云筝笑笑,几分坦然,“我认命了。”

程云筝的影帝梦终究是要破碎的。

人争不过命。

他命不好。

奉颐盯着程云筝,安静地听他说着那些话,在听见某个字眼时,表情欲言又止。

程云筝一眼看穿:“你想问我为什么又从了?”

奉颐默然。

“因为我累了,不想坚持了。而且这是他欠我的。”

他之所以能被这样压着发展不了,全因为他那位未婚妻。否则以寻常对手,哪里会费这样大的力气和时间常年打压?

程云筝说到这里,常师新悄然抬起了眼。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静默之后,独自点上了一根烟。

三个人围在一张桌子,一时之间却无话,就这么静谧下来。

转盘上的琳琅菜色缓缓转动,可没人动筷,大家都没心思。

程云筝去美国有更好的前途,有更丰富的资源。按理说是好事,奉颐却忽然有些舍不得。

脑中的情绪系统正在慢慢瓦解。此前持续压抑的低沉心境开始微弱却强烈地弥漫开来。

奉颐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淡淡的,却打破了房间寂静。

再开口时,哽咽声已经在齿间打转,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酸楚,轻声问道:“那你还回来吗?”

程云筝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奉颐不说话了。

程云筝看着她,似乎酝酿许久,还是动身斟上了一杯酒。

不知想到什么,他渐渐就湿红了眼眶,对她说出了今晚最想说的话:“我知道几年前那个让我起死回生的机会是你替我求来的,可我自私地装作不知道这么长时间……”

她闻言错愕抬眼,听见程云筝一字一句道:“奉颐,认识过你,我真的很高兴。”

心仿佛被这句话击中了一瞬,略微疼了一下。

她缓缓举起了杯,在半空中与他轻轻相碰,凝噎道:

“我也,永远都为认识过你,而感到高兴。”

她与程云筝将那杯酒混着酸涩一饮而尽,连毒舌如常师新也沉默良久,烟抽到最后,只有一声叹。

这些年,他们是彼此最落魄时的戏搭子钱搭子饭搭子,他们一起横漂、一起北漂,站在北京高楼怪物之下互相打气,最后一起一炮而红。

曾有一度,她以为程云筝是西烛送给她陪伴她的礼物,所以她根本没想过分离。

但曲调有尽,盛宴终散。

从此以后——

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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