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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慢慢走在北京的胡同巷子里,奉颐趴在他背上,嘟囔了一句:北京好像天儿又冷了。

程云筝酒量比她好,人清醒着,但浑身被酒烧得热,于是摇摇头,说冷个屁,一点儿也不冷。

“冷啊……”奉颐拍了拍他的肩膀,歪着头,忽然问道:“唉?程云筝,你听过我唱歌吗?”

我唱歌可好听了。

他们都说我是天才。

程云筝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认识她这么久,只听人提起过她唱歌好,但还真没听过她唱歌。

“那你唱,就当取暖了。”

背上的奉颐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起了民族声调:

“一条大河,波浪宽——”

第一句词儿出来的时候程云筝就听懵了。

奉颐嗓音独特,如同一把历史悠久的古琴,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听着那叫一个波澜壮阔,国泰民安。

程云筝可不懂什么唱歌时嗓子该如何松弛,也不懂唱歌时如何真假音转换,更不用说什么气沉丹田,那些专业的东西摆到他面前,他可能都听不明白。

可他永远记得,哪怕许多年后也记得,自己第一次听见奉颐唱歌时,如此业余的自己从她极强的穿透力中清晰地感觉出:这是个天生的歌手。

就连程云筝也忍不住想告诉她:“你有这样的天赋,不该来演戏。何必在这里受尽委屈?”

可他不能。

他无法对一个卯足了劲儿想突破、想开拓的人,说这种残忍的话。

他只能微微张开嘴,满目震撼。

唱到一半,喉间忽而哽咽,她骤然停下,低下头长长舒心口堵塞住的那道气,继续开口,这次换了美声:“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她闭着眼,唱得投入。

只是一段抒发对故乡热爱的委婉曲调,那天硬生生被她唱得余音悲戚。

也许是北京转秋的季节确实寒凉,也许是停车场空旷又幽凉,伴着那凄清的歌声,程云筝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冷。

奉颐趴在程云筝背上,唱得眼泪花都出来了。也就是这时,莫名其妙地想起那一年,她也是这样背着西烛的。

她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同西烛说过话了。

就是那一瞬,她心口开始发疼,特别特别难受。

她说:“程云筝,我想西烛了。”

西烛在,就一定会理解她的。

西烛会猛拍桌子同她大骂这见人,骂得昏天黑地气势磅礴,骂得儿子不认母亲,言辞犀利到最后连奉颐也忍俊不禁,不得不上前哄住西烛,哪里还记得清自己在发火难过?

她拍拍程云筝的肩膀,让他帮忙把手机拿出来。

程云筝左掏右掏,好半天才艰难地从她衣服口袋里寻出来。

奉颐迷糊着眼睛,在屏幕上输入那串熟悉的号码,然后拨出去。

顿了片刻,她开口:

“喂,西烛,是我……没什么呀,就是好久没联系了,我想跟你说说话。”

“我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一句也没有回我……”

奉颐在程云筝背上絮絮叨叨说着自己近来的一切。

说自己认识了一个挺厉害的公子哥儿,他好像对她有点好;

说她如今跨行演戏去了,见到李蒙禧了哦;

说她现在小有名气,如她所愿,今后也会越来越好;

还说自己现在过得不太好,精神压力有点大,可能是因为抱负跟不上能力,找不到解决办法,近日有些焦虑……好吧好吧,其实是很难过,因为他们都在骂我,怪我不行,说我不该转行;

西烛啊,没我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哇……

奉颐还在说话,可程云筝却在某一刻僵住。不可置信之间,越走越慢,越走越慢,直到完全停下步子。

他确定自己没听错。

那道冰冷的女声透过话筒,在奉颐、在他耳畔,一遍一遍地循环着: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作者有话说】

这章24小时红包[比心]

第22章

◎西烛◎

这几年的漂泊,总像是一场梦。

千古名诗里有一句:烟花三月下扬州。

奉颐就是从小长在这个扬州。

记忆中的扬州,寻常巷陌里总是三月时涌进许多背包游客,举着相机,透过一扇木门观摩江南人家市井烟火。

那是一座小时候被要求写作文题目“我的家乡扬州”,十个学生里八个都会写瘦西湖东关街的城市,六月梅雨季书包里永远会常备一把伞,七八月嘴里含着五毛钱一根的绿杨春冰棍,小孩会奔跑过古运河畔,与收废品的三轮车擦肩而过。

上学那会儿,天刚蒙蒙亮,她便会被秦净秋揪出被窝。然后在清晨薄雾中,提着一袋蟹黄包子和酸奶,坐上秦净秋的小电驴一路疾行到学校门口。

经过漫长昏沉的早读与第一节 课,好不容易熬到跑操时分,奉颐一结束便直奔小卖部。

小卖部不大,她去得晚了点,到的时候里面挤满了人,学生蜂拥而至,成团地挤在一起,将小卖部堵得水泄不通。

又慢又馋,饿死你算了奉颐!

她心中犯嘀咕,饥肠辘辘地转过身,准备放弃。

下一刻后脑勺便被人重重扣了一巴掌。

她吃痛,霍然抬头看去,见到来人后,怒不可遏斥道:“何西烛你有病!”

接着怀中就塞来一杯温热的茉莉奶绿和飘香的桃酥。

西烛白她一眼,一口熟悉腔调的扬州话却拐弯抹角地骂着她:“抢吃的也不知道积极,WiFi脑壳哦。还好老娘早就准备啦,不然你就饿死好了。”

西烛性子直,也张扬,奉颐被骂习惯了,插上吸管咕噜咕噜地喝下几大口后,问:“中午吃什么呀?”

“饿肚子。”

西烛耸耸肩:“家里没给钱啦,吃不起食堂,不然就只能去路边捡垃圾吃……给你买奶茶的钱还是我最后20块。”

说着凑到她肩膀上蹭啊蹭:“实在不行你包养我一顿好不啦?”

奉颐点头,说行。

“但你家怎么又不给你钱呀?养不起孩子就别生!”

说这话时她满脸义愤填膺,西烛看得哈哈大笑,说不给就不给啊,从小就这么长起来的,那两口子今后死在大街上都没人给埋,我有老师特意申请的助学补贴,日子勉强还能过活的。

西烛乐观,奉颐却默然不语。

她这日子能过活,但就是太瘦了。瘦得腰间没一点肉,单薄伶仃的一片人,仿佛刮一阵风就能倒。

两人慢慢走到学生稀少的地方,西烛忽然转过身正对她,悄悄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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