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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去吃饭吧,不然饭菜要凉了。”谢疏临抓着好理由,停了此间教授写字的事,领着几人前往西边花厅用晚饭。
春夏之交的时节,刚入夜时天气不冷,花厅细竹帘犹都卷着,用饭时可赏厅外明灯春花、流萤翩飞。宴上,阿沅最是积极,时不时给六叔夹菜舀汤,颇尽地主之谊,到宴散时,他犹依依不舍,央求六叔常来谢家教他写字,临别时更是仔细叮嘱,“到我生辰时,六叔一定要来吃面啊!”
宋挽舟答应下来,摸了下阿沅的脑袋道:“到时六叔会带礼物过来为你庆贺的。”又劝住了想要亲自送客的谢疏临和慕晚,为今晚的招待再三谢过恩师与嫂嫂,方随引路的谢家仆人,在夜色中远去了。
时间大概是戌正左右,谢疏临让云琴等照顾阿沅回房梳洗上榻,搂着慕晚的肩,指腹抚了抚她微酡的脸颊道:“我们也回房休息吧。”
妻子在宴上以有客来的理由,喝了盅酒,尽管他极力劝阻,说她风寒刚好,不能饮酒,客人宋挽舟也劝她勿饮,但妻子还是说无妨,还是喝了一盅,不知她这会儿面颊微微的发热,是因醉酒,还是因风寒复发了。
谢疏临扶妻子回房中,让她坐在榻边,在榻前弯身为她脱鞋时,妻子俯下|身来,将下颌抵靠在他肩上,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轻声叹道:“好累啊。”
慕晚不知要如何摆脱她目前的真正处境,也不知该怎么处理心中对谢疏临的愧疚,宴上她执意喝酒,既是想醉酒消愁,也是想着还不如继续病着,一直病着,就不用进宫了。
慕晚靠在谢疏临身上,像说醉话般,说出真心话道:“我想待在家里,我不想入宫,明天……明天我可以不进宫吗……”她真的害怕进宫见到皇帝,她害怕明天在梧桐院,皇帝还要对她做那天做过的事,甚至是更加可怕过分的事,不仅命令她用手伺候他,还要她真正意义上地婉转承恩。
慕晚心中揪绞难受时,听谢疏临道:“那明天就不去吧,明天我面圣时,再为你向陛下告假几天。”
谢疏临侧首吻了下妻子的脸颊道:“你病才刚好,就不听话喝酒,恐怕明天头还是会有点疼的,好生在家休息几日吧,等病彻底好了再进宫,陛下是宽宏的君主,应会允假的。”
慕晚为能得到几日的喘|息之机,心中欢喜之余,又觉得自己像是刑场上拖延刑罚的人,再怎么拖,刑罚终究还是会落下来的。她的丈夫认为陛下宽宏,怎会想到他眼里宽宏贤明的君主,是如何在小榻上百般逼迫他的妻子。
她的丈夫也想不到,他眼里温柔纯良的妻子,会做出渡月山别院密室里的那些事……慕晚将头埋在谢疏临肩畔,不愿再想这些令人难受的事,她强将心思从自己和皇帝的事上移开,对谢疏临道:“你今晚有点怪怪的……”
刚回来时还好,似乎是从宋挽舟教阿沅写字开始的,“我感觉你好像有点不高兴”,慕晚抬起头来,看着谢疏临问道,“为什么?”
谢疏临不好意思言说,难道他要告诉妻子,自己是因为胡思乱想而心中暗自不快吗?但他心里也确实塞着闷堵,浸着酸味的闷堵。
在妻子这会儿问他时,谢疏临沉默片刻后,还是说道:“我……只是……只是有些好奇你和宋挽舟从前的事,今天以前,我从来没有听你提过,我以为……以为除阿沅外,你不喜欢宋家的每一个人。”
“……难道你以为我喜欢宋挽舟吗?”慕晚不由哑然失笑后,又微板着脸道,“对,我是有点喜欢宋挽舟。”
眼见谢疏临脸色一白,完全开不起玩笑,慕晚连忙搂住他解释道:“是对朋友的喜欢,我虽唤宋挽舟为‘小叔’,但心里把他当过去的朋友,对他也只是有点对朋友的喜欢。”
慕晚将从前在宋家时,与宋挽舟常在书斋相遇的事,讲给了谢疏临听,“……他那时为我讲过书义,也教过我书法,我心中很感激他,在宋家那几年,只有避在那座书斋中时,我心里才清静自在些。”
谢疏临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深感惭愧,明明他心里一直在用君子之礼提醒自己不要乱想,可他就是控制不住思绪乱飞,在感觉到妻子待宋挽舟很是特别后。他怎的这般心胸狭隘,不管是作为慕晚的丈夫,还是作为宋挽舟的老师,都太不得体了。
“我不是……我只是……”谢疏临自己也不知该怎么说,将慕晚搂在怀中许久,低声道,“我今晚冒了些蠢念头,因为……因为爱你。”
谢疏临自己说不清楚,慕晚却理解他,甚至觉得他这胡乱拈酸的蠢念头有点可爱。只是她唇角因此微抿了一点笑意后,心里又浮起了更加沉重的隐忧。
只是一点拈酸的念头,就惹得谢疏临这般,在她开玩笑说有点喜欢宋挽舟时,谢疏临瞬间脸色发白,像受到重大打击,陡然被她抽去了心魄。
若有一日,谢疏临知道她和皇帝的事呢,甚至,知道江州渡月山的事呢……那不是他能承受的,若将那些事揭到谢疏临面前,是在杀人诛心,对谢疏临来说,太残忍了,她必须得瞒着,不管怎样,将所有事都永远地瞒下去。
翌日,谢疏临至御书房面圣时,向圣上陈情,说自己妻子仍未病愈,求请圣上允他妻子在家休养几日,再入宫为太皇太后绣制佛像。
圣上宽宏大度,恩准了他的请求,只是在沉默片刻,问他道:“表嫂病得这样厉害吗?是否要朕派太医过去瞧瞧?”
谢疏临谢过圣上后道:“无需劳烦太医,内子病症并不厉害,只是感染风寒。内子体弱,需休养几天才能好全,身子未好全前,内子不敢进宫,将病气带入宫中。”
圣上未再问说什么,只让御药房打包了些治疗风寒的药材,让谢疏临携回府中。谢疏临这日归府后,告诉妻子她可在家再休养几日,直至身子彻底无恙。
慕晚遂能在家安生待上几天,暂时不去想皇帝这个人,不去想宫里那些事。白日里,她好生陪着阿沅,看看慕记绣馆的账本,待夕阳西下,与阿沅一起等待谢疏临归来。这就是她所想要的婚后生活,是她在成亲时所憧憬的,却好像只有这短短几日能实现,之后,不知又是怎样的光景。
再怎么珍惜时光,时间还是一日日地过去了,慕晚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连婆母谢夫人都有来问她病好没有,催她早些进宫为太皇太后办差,也去陪淑妃说说话等。
明天必得进宫了,而今天,今天且由她继续自欺欺人,再在家中安生待上一日吧。今日官员休沐,谢循父子都在家中,平日谢家用饭,澹怀堂和清筠院是分开的,但今天谢夫人念着一家人都在,命府中厨子在临水的蓼花榭摆上一桌,到时家里人聚在榭中用饭。
开饭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