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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不过是心念一动,于他而言杀一个人多么简单,随口一说就能要一个人命。

于是人命在钟叔的眼里就变得格外廉价,犹如路边的花草,随手一摘就是了。

祝椒红要走了他看中的玉石,得到了天价的利润,钟叔心中不满。恰好偶然察觉到祝家老二对妹妹亦是心怀不满已久,当即便用言语蛊惑,几句话就让那祝家老二成了他的替死鬼。

祝家家大业大,若是女儿突然出事,难保祝玉年不会找大师来看。

钟叔是个很有经验的降头师,他做事向来稳妥,若是谋害这样有家底的人,便一定要找个中间人,以防万一出了事就能有人替他承担反噬的代价。

不过绝大多数时候这种准备都是多余的,根本没几个人能查到他身上。

不料这一次却是阴沟里翻了船,祝椒红带回来的道人似是真有本事,她进门时钟叔就心中不安,半夜被鬼母传来的警兆惊醒,意识到不对劲后立马派小鬼出手诱骗那道人跳楼。

跳楼是他害命用的最多最方便的手段,因为不会有任何痕迹。跳楼是完全独立自发的行为,死后尸体也会大幅度毁坏,什么证据都找不到,比莫名猝死简单的多了。

结果小鬼一去不复返,鬼母与小鬼的联系也被切断了,这说明小鬼被那道人抓住,有暴露鬼母的风险。

这叫他止不住心惊,这年头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道人,钟叔活了五十年,头一回见到。

只是道行不错,经验却到底不足。

钟叔利用替死鬼轻易便将嫌疑甩了出去,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逃之夭夭。

然而此刻越走,他额头冷汗便越多,心头那股得意更是散的一干二净!

夜色依旧深沉,沙沙声越发响亮,似是发觉他已经察觉到对方,是以根本不屑遮掩。

钟叔再一次停下脚步,惊慌地举目四望。

沙沙声这次却没跟着停下,仍在黑暗中一下一下地回荡,宛若夺命的厉鬼在朝他缓缓而来。

“谁!”

鬼物不会发出声音,能发出声音的只有人。

钟叔厉声大喝,站在路中央不断转头打量四周,只是他依旧什么也看不见,没有半点人的影子。

路灯昏昏沉沉,有小虫在其上飞舞,投下晃动的细小阴影,好似在啃食他的心脏。

声音越发近了,然而就在几乎贴着钟叔的耳膜响起时,又陡然安静下来。

空气一瞬间变得静默,山林万籁俱寂,连夏虫的声音都悄然隐没了,只有钟叔的呼吸声在急促回响。

夜色沉的像是墨汁,似要将人拽进不见底的深渊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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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叔浑身冷汗淋漓,不知那不知名的存在是何物,又要如何对自己出手?

此时此刻,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尤其是他懂得许多邪术,心里已忍不住想到是否有怪物此刻正站在了自己面前,只是自己看不见它?而它早已对他伸出了巨大的爪牙?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骨升起,爬上了他的脊背。

——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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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叔转头夺路狂奔,不顾形象地大步向前跑去。

他一跑,沙沙声也加快了节奏,似也在跟着他跑。那摩擦声变得越发响亮,也叫他察觉到,那应该是一个庞然的巨物,才能发出如此大规模的沙沙声,犹如汹涌浪潮一般拍打着他的耳膜。

甩不掉!根本甩不掉!它死死咬着他,丝毫不曾远离!

它就像是一只玩弄猎物的野兽,看着弱小的猎物逃跑,却不将他抓住,而是跟在后方逗弄着他,看着猎物惊慌失措却无路可逃。

钟叔终于感觉到了绝望。

他一边跑,一边握紧了手上的白骨珠串,心底不断呼唤鬼母祈求帮助。

可惜鬼母并不在此处,它被供奉在遥远的东南海,他的皮箱里不过装着它的一尊雕像。

感应到他的求助,鬼母好歹还是给予了回应。

一个小鬼从骨串中钻出来,头也不回地飞向了后方的黑暗。

钟叔仍在朝前狂奔,下一刻却陡然一个踉跄,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蓦地瞪大了双眼,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的惊骇与惊恐。

小鬼消失了!

就在刚刚那一刹那,他与小鬼的联系猝然断裂,断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这说明小鬼才与对方打了个照面,就立刻、瞬间就被消灭了!

怎么可能!

这世上怎会有能一瞬间消灭小鬼的存在!

他到底、到底招惹上了如何恐怖的怪物?

老人惊骇欲绝之际,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顺着路边排水渠一路跟来的大蛇张了张血盆大口,无声打了个黑烟味的嗝。

它咂咂嘴,觉得道人说的果然没错。

不能随便吃脏东西,真难吃。

这一次没人再当钟叔的替死鬼,小鬼死亡的代价也只能由他自己来承担。

钟叔本就年长体弱,此时一口血喷出,霎时无力地栽倒在了路面上,动惮不得。

他趴在柏油路上,目光绝望里甚至带上了一丝癫狂,到这一步他已然明白,自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这次算是彻底栽了,绝望令他失去理智,大声呼喊:“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你装作要跟祝椒红走的样子,其实根本没走是不是!你在守株待兔!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针对我!”

直至此刻,他仍不觉得自己犯了错。

超凡者杀人算什么错呢?好比人踩死了蚂蚁,根本不必为此感到自责内疚,因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出来!你出来!你不要装成这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大蛇望着躺在地上的老人,一时有些犹豫。

道人将它留下时悄悄传音告诉它,若是见钟叔离开,就去阻止他。

现在应该算是阻止成功了吧?

大蛇缓缓移动了下身子,蛇鳞刮擦着地面的沙沙声再度如鬼魅般袭来,钟叔条件反射地全身打起了抖。

如影随形的沙沙声跟了他那么久,早已成为他心头阴影,此刻再也难以自持。

“我、我当了三十多年的降头师,可不是那么好欺的,我在南洋还有师门,你以为简简单单就能对付我?不可能!即便我死了,也能找你回来报仇!你小小年纪就犯了这一行的忌讳,从今往后,举世皆是你的敌人!”

钟叔对着看不见的敌人不断地放着狠话,嗓音颤抖而干涩,脸色白得像鬼。

大蛇却只听清了那一句“你年纪轻轻”。

道人说它年纪小没关系,一个外人也敢说它?

大蛇出离愤怒了,它拖拽着长长的身体从沟渠里爬出来,这高档的小区沟渠其实很干净,每天都会清扫落叶。

沙沙声不绝于耳,越来越近。

钟叔两眼快速地四处乱转,心绷紧成了细细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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