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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谁不晓得何从事最恨人浪费钱粮时间,还不能顶嘴,里面的弯弯道道人家何从事是内行人,一抓一个准。

何赞冷哼一声,这才放慢脚步往外走,已经到了他的下职时辰,他半路上撞见匠人浪费钱粮才下意识骂几句。

他家中那个十二岁的逆子还闹着要什么上好的昭明砚,说旁人都有他也要,他还得去铺里买,可没时间和这些杀千刀的家伙耽误。

范桃不禁担忧道:“神女要养这么多人,真不容易啊。我背井离乡逃荒的时候还以为要饿死了,幸好有昭侯给一口饭吃。可我们村二百多口人,一并逃荒的更是有好几个村的人……养活这么人一定很难。”

“要是没有神女,咱们都要饿死……”

范桃捏着兜里的四文大钱,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裳,可她害怕钱丢了,宁可死死握着,这是她所有的钱。

她在厨房干活,买豆饼能便宜些,花四文钱就能买两个大豆饼,她弟妹就饿不死。

还没走远的何赞听到这番话踉跄了一下,要不是顾忌陈昭兵多将勇,何赞都恨不得找几个巫背后诅咒陈昭一顿。

那厮又把人挫骨扬灰,又敲诈无辜百姓钱粮,还阴险狡诈。

神女?黄巾妖女还差不多!

可惜何赞这话也就敢在心里说说,嘴上是万万不敢得罪陈昭。

不多会,何赞沉着脸走出昭明书铺。

“陈昭那厮卖的昭明砚就是坑人的玩意,读书不行,还会攀比,一方砚卖五千钱,摆明是找冤大头。”何赞骂骂咧咧,手中拎着一个雕花木盒。

他就一个独子,千金的学费都掏了,五千钱的砚是不便宜,却也不是买不起……纨绔些就纨绔些吧。

十二岁,还是个孩子。

第157章

轻松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深秋,天气忽然冷下来了。

晨光熹微时,邺城西郊已腾起白茫茫的霜气。枯黄的蓍草蜷缩在夯土墙根,叶缘结着冰碴子,两个值夜的工徒裹着麻絮袄子,蹲在将熄的篝火旁呵手。

稻草帘子掀开,范桃蹑手蹑脚带着一对弟妹从草棚中钻出来。

“小桃,又早起上工去?”呵气的工徒跺着脚,惯例聊两句。

范桃裹紧身上大了两圈的旧裘褐,这件成年人的裘褐将将裹住一个皮包骨的半大孩子和两个更加瘦小的稚子。

“嗯,得赶在辰时前把饭做好。”范桃怕打扰到旁人睡觉,小声应了一声。

虽说也不差这一声了,一个草棚里五十口老弱妇孺挤作一团,呼吸里混着老妪的痰响、稚童的磨牙,还有打呼噜的妇人,声如钝锯拉朽木,震得草棚顶的霜屑都簌簌落下。

来到厨传,范桃负责给厨娘打下手,她跟着的这个厨娘姓柳,原来是昭明军中的弓手,在战场上瘸了腿,就退下来被分到后厨做饭。

柳厨娘手上动作飞快,指尖蘸了盐水,在面皮上旋出几道花纹。馕坑炭火正红,她俯身将饼甩上炉壁。不过片刻,麦香混着芝麻焦香窜出来,而后范桃用铁钩轻巧一挑,把饼挨个挑到竹筐里。

范桃与三五个散工搭伙,将那柳条筐”嘿哟”一声抬上板车,并上三桶热粥,一起送到她负责的那片西墙根,等人都吃完了,再把用过的粥碗推回后厨。

她的小弟范杨早就在院里等着了,与范桃一起把粥碗抬到水缸边,范杨撸起袖子蹲到水盆边上:“阿姊,我刷碗,你快去读书吧。”

年纪最小的范花也忙点头,她五岁了,也能干点轻活,就挪着两只芦柴腿,把哥哥洗过的陶碗从青篾盆搬到灰陶盆里。

院中众人早习以为常。这书院后厨上做活的,尽是些不足十六岁的孤儿。有拖着弟妹的,也有独个儿刨食的,各个瘦伶仃如霜打过的稗草。反正发饭只按一个人发,只要活能干完,谁干都一样。

范桃没有客气,她擦干净手,跑到屋里翻出一摞破旧的纸页。

“昨日剩下的纸塞在盐缸边上。”柳厨娘正靠着案台核对今日的菜肉支出,察觉到有人进来,头都没抬一下。

范桃咧嘴一笑:“多谢柳阿姊。”她跑到盐缸边上,从两个盐缸缝隙中抽出一沓旧纸。

每日送罢饭,范桃总要收两张按着红手印的纸回来。工头吃过饭后,就会按上凭证。待柳厨娘验过,这些纸便成了灶边的废料,不似柴米油盐支出那样还需存档。她求柳厨娘教她识字之后,这些纸就都留给她了。

一张纸只有一半用过,其他地方还能写字呢!而且还不花钱!

范桃又装上一竹筒的灶灰水,抱着纸页来到她的老地方。厨院右墙边上有几块废石料子,正好能坐着看书。

她掏出一根削尖了头的苇管,蘸着灶灰水在空白处描画,再加上盛水的竹筒和还剩下不少干净地方的旧纸,灿烂一笑。

笔墨纸砚都有啦!

范桃郑重背诵起她抄在纸上的这本《太平要术·神力部》,一句话要背三十遍,很快她就沉浸在了背诵中。

陈昭远远就看到了墙根那堆石头边上有个黑影。

书院快收尾了,她这个甩手院长也该来看看自己的产业,正好今日休息,陈昭就拉着赵云来“微服私访”。

“那是不是个正读书的小孩?”陈昭拉着赵云往这边走近几步,发现果然是个半大少年。

男女倒是看不出来,只看出来年纪不大,又小又瘦。

“这应该是冀州昭明书院第一个学生。”陈昭瞧得有趣。书院还没建好,其他学子也不回来,只能是那些在此做工的流民了。

“云前去问问?”赵云今日换了一身天青长袍,衬得眉眼比穿甲胄时柔软几分。

陈昭正欲应下,忽想起他常在书院周遭巡视,恐被认出来,便道:”子龙且在此处稍候,待我前去探看。”

范桃正磕磕巴巴背书,连脚步声都没听到,直到一片阴影都头顶投下,范桃才察觉到来人,以为自己被巡查的何从事抓到了,慌忙把纸页往怀里塞。

“小人这就去干活……”

何从事可是出了名的见不着旁人闲暇,范桃还听后厨中的其他厨娘抱怨过,说旁处的官员从不像何从事这样整日四处晃悠,抓到人偷懒就要大骂一顿。

“不用急,我不是来抓你偷懒的。”一道轻快的女声从头顶响起,范桃抬头看到一个漂亮的女郎站在自己身前,脸一下就红了。

范桃下意识把自己右脸的头发撩下来遮住那块丑陋胎记,手里攥着一摞还站着油渍的纸页不知该往何处放。

应当是哪位使君家中的女眷来这边玩。范桃心想,她见过一回何从事的独子,听说是来提前考察自己读书的学院,也穿得干净漂亮,就是总用下巴看人。

范桃讪讪坐在石头上,不知该怎么面对身前的漂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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