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26


眸深似海,不见仇恨,只余怅然。

江水汹涌,摧枯拉朽,江风带走身体的热度,宋怜屏息,解开腰腹上拴着的绳索,飞快地将绳索绑在石块上,另一端依旧系着腰,借力潜进水里,从山石缝隙里抽出她事先藏好的小竹筏,绳索拴住竹筏笼在身侧,虽沉重,却也阻碍了水流的去势,保她不会随意被水冲走。

为以防万一,她在水势稍缓的地方另结了一张网,游过去时,沉下水底查看搜寻,果然看见两个被网住的身影,一人黑衣,一人着月银色锦袍,皆沉在水中一动不动,周遭皆有血红散开。

宋怜游过去,将陆宴携出水面,叫他头搭在竹筏边,试过鼻息,松下紧绷的心神,回头看江下,眸里挣扎。

却始终记得掉下山崖时,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撞上江石时,牢牢拥住她的手臂,那从他后背撞进她耳里的巨响。

终是重新潜进江里,割开缠住他手脚的网结,将他手臂架在肩头,冒出水面,往上游。

鼻尖皆是他的血腥味,但还有微弱的脉搏。

幸而她几个月来的练习,于她来说,在水里比在地上轻便许多,能将这人山一样沉重的身躯带回竹筏边。

两人一左一右搭在竹筏边,宋怜用绳索将人栓好,确保二人不会被冲离竹筏,先游回去处理了渔网,江水湍急,倒无需特意丢弃,只用匕首割一割,也就被冲没影了。

她再度回到竹筏跟前时,已彻底没了力气,头晕目眩地靠着竹筏,直至竹筏被冲出百丈开外,才恢复了些力气精神。

想起方才落江时惊险,不免想咬人。

看看左边的,又看看右边,只见左边一人面色苍白如死灰,昏迷不醒长睫上还有血珠溢出,右边的浑身是伤血染清江,与在高平囚车里时,也相差无几了。

无从下手,那团气便堵在了心口,发不出来,知他二人伤势严重,不能泡在江里,纵是力竭,也只得尽力提起神来。

近来青霭山聚集不少诸侯王斥候探子,叫他们知道陆宴和高邵综都在这里,岂不一网打尽。

第76章 溶洞。自重。

两人一左一右,倒能抗住些水流的冲击。

宋怜一手扶着竹筏,一手在左边人袖口摸了摸,摸到了有令信,也没有高兴。

取出来看,果真已经进了水,用不了了。

只得扔了。

又扶着木筏游到另一边,身形伟岸的男子昏迷中也似乎尚有警觉,制住她手腕,一时势锐,只不过睁不开眼,又脱力,终是没能醒来。

宋怜没能寻到烟信,便不知是掉在了江里,还是没有带。

手指叩在唇边,尽全力打呼啸,学乌矛的啼鸣声,山林间并无动静。

乌矛不在。

上次安县的刺客查到是外来客,想必是他,可要说他来益州,是想要她和陆宴的性命,大可不必亲自前来。

观他这些年用兵习惯,性情添了淡漠寡情,不大可能是动了想与罗冥联盟的心思。

宋怜盯着他重伤后依旧疏离冷峻的面容,思量他来益州的目的。

天下大势波诡云谲,各地皆有兵战,时机转瞬而逝,他此时出现在益州,必定是益州有什么对北疆大业极其重要的东西,非他亲自来不可。

能令他此时拨冗南下的事和人,江淮也不应忽视。

江水湍急,冲着竹筏迅速往下流,江浪一阵高过一阵,拍在脸上,起先是刺痛,后头竟也渐渐麻木了。

宋怜想不出是什么,也未在他身上发现有用的信令之类,只得作罢,打起精神调整竹筏的流向。

夜已深,临冬的江水寒凉刺骨,呼出的都是白霜,过了青霭山壶口,岷江江面宽有数十丈。

宋怜四下看看,估量山势地脉,见江水流势正减缓,便打算顺江流到少淮山附近再说。

陆宴和高绍综有她四倍重,她已力竭,数十丈宽的江面,她无论如何游不到岸上,且悬崖边追击她的斥候,听其话中之意,不是吴越便是兴王府,想搜寻陆宴和高绍综的,必不止江淮和北疆的势力。

若先叫其余诸侯势力搜查到,三人恐怕性命难保。

岷江过了少淮山,会分三江东流,各江又有支流,汇入江淮水系,几人沿江漂浮一夜,被搜寻到的几率便小很多。

她近来奔波农事,熟悉江淮水系,岷江一带又特意了解过,便也不费力气上岸,顺水冲到少淮山附近,转西南向宜水蜿蜒,分流入曲水。

曲水河床抬高,水势便平缓了许多。

到一处松林山时,宋怜先上了岸,再试着拖拽绳索。

没了水流的助力,两人几乎等同山岳,她掌心挣得通红,竹筏纹丝不动,只得停下。

小雨淅淅沥沥,天际已经微微泛白,呈现出阴雨天的灰暗色,需得尽快寻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两人伤情严重,再不处理,没被江水淹死,也要重伤而死了。

她撑着膝盖喘匀气,将竹筏栓在临近的树干上,抬高两人的脑袋露出水面,先去山上寻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她只能找离河滩不远的,接连寻了两个方向,在东南向岩崖下找到了几个干燥无水的溶洞,折回去拖人。

陆宴在江里时撞到了岩石,右腿伤势最重,宋怜曾照顾过高绍综,能简单料理骨伤,撕了衣裳给他包扎好伤口,将他手臂架在肩上,半背半架往山里走。

走出去十余丈,察觉到他眼睫轻刷在她脸侧,不由惊喜,偏头去看。

那双眼怔怔看着她,似被长剑刺穿胸膛,眸里恍惚又痛楚,看着看着,胸口起伏,张口倒出鲜血,“阿怜,阿怜……”

宋怜侧了侧脸,让他感知自己活着的温度,一时辨不清楚心绪。

本该问他为什么不多加思考。

她岂是无的放矢之人。

也不是爱花之人,每日那般忙累,怎会夜夜上山赏花。

他跳下来,不定又惹出些什么流言。

可他跳下来了,什么也没管,江淮的基业没管,一洲之主的权势不在眼里,一心只想救她。

宋怜停住脚步,轻声说,“阿宴我没有死,我还活着,我让武平给你送了信,你是不是同他错过了,我是故意的,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以为我死了,自然不会再废力气。”

“对不起,吓到你了。”

天已蒙蒙亮,雨势未停,日光笼罩半干的草叶,霜露水珠折射珍珠宝石般的光泽,陆宴眼前逐渐清明,一瞬便想将人拥入怀中,察觉到她身体力竭地微颤,止住,自己扶着树干站稳,能动的右手将她带来身前。

见她脸上带着血痕,掌心亦擦破了皮,念及那深不见底的岩崖,湍急的江水,嘴唇动了动,竭力要忍,到底失态,手掌挥在身侧树干,面色惨白,神情阴郁。

那松木本已凋零了落叶,叫他这样一挥,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