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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去了。

他确实需要点时间平复,在房间里,深呼吸,来回踱步。脸上那层不自然的红渐渐褪去。

等他终于调整好状态出来,厨房里已经是两个人,妈妈还有哥哥。他们的侧影交叠在一起,与之共同延向门口的,还有酱排骨的香味。

一时间,又有落泪的冲动。

后爸回来得晚,一进家就有饭吃。这个普通却温和的男人,永远都是笑脸迎人。不知这次是不是因为自己这边有人——闻岸潮就坐在他身边,游辞对他没有那么大的戒心了。

也不再讨厌他的问候:“最近过得好吗?”

“挺好的。”游辞边回答,边用余光看了眼闻岸潮。

都把人带过来给你们看了。

明明不是年夜饭,却吃出种团圆味。这样想着,他抿嘴笑一下。

妈妈在饭桌上提议:“晚上去看看你爸吧?”

指的是亲爸。

后爸也说:“去看看吧,我开车送你?”

刚刚升起的热度又冷却下来。游辞说:“不用,我打个车吧。”

这毕竟是绕不过的。

吃完饭,游辞就和闻岸潮出发了,他在路上说:“早知道就不带你回来,陪我跑来跑去,没什么意思。”

闻岸潮只说:“不想去就不去。”

游辞回道:“去年就没去!”

闻岸潮说:“今年不去又如何。”

游辞说:“去吧,再不去他就老了,就死了。”

说完他自己没绷住,先笑出声。

闻岸潮倒是没笑。

游辞又说:“你不知道,这是好事。我有好多个家。”

亲生父亲叫游世杰,对他,游辞只有分开那年感情最浓烈,但也主要是因为恐惧,因为一个男孩就要失去他的爸爸了。

除此之外,越来越淡。后来爸爸很少来看他,他在最需要父爱的时候一直在等待,等着等着,就长大了。

就再也不需要了。

玄关处的福字倒影在擦得锃亮的瓷砖上,游世杰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游辞来了?”

混着电视机里的春晚重播的声音。

游辞盯着玄关镜里自己绷直的肩线,看见继母抱着女儿从厨房转出来,围裙上沾着面粉。

女人对着他笑,他也笑回去。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样的辛苦。

“爸,妈。”游辞把礼盒放在墙角,“我放这了啊。”

闻岸潮拎着白葡萄酒,也说:“叔叔阿姨过年好。”

“坐,你们坐!”游世杰说。

游辞于是坐下,闻岸潮的手指轻轻蹭过他后背,毛衣下浮起一片细密的疙瘩。

玻璃茶几摆着果盘,砂糖橘滚落出来。游世杰在给妹妹扎羊角辫,粉色头绳缠在指节粗大的手上,游辞没想到他能做得这么好。

继母从厨房端来一盘又一盘东西,游辞开始还客气,后来也累了。

闻岸潮倒是自在,每次都只是淡笑着说声“谢谢”。

游世杰终于把最后一根翘起的碎发别进发卡,抬头时对游辞一笑:“听你妈妈说保研了?”

游辞说:“嗯,已经毕业了。去年入职高校当了老师。”

游世杰一愣,很快就笑:“厉害。”

他抽了张湿巾擦手,对妹妹说,“跟你哥哥学,他回回都考第一。”

妹妹生疏地看一眼他,不说话,然后低头玩自己的辫子。

游辞说:“妈总是乱说,其实我很少考第一。”

游世杰说:“那你也学习好。小学五年级开家长会,所有大人都羡慕我。”

“过去多少年了。”游辞截住话头,笑一下。他发现心里是真的没什么感觉了。

妹妹举着兔子玩偶跑来跑去,发梢偶尔扫过他膝盖,带着儿童洗发水的蜜桃味。她没做错什么。

继母端来茶具,青瓷杯底磕出细响:“来,尝尝白茶,你爸特意托人从外地带的。”

她也没做错什么。

游辞说声“谢谢”,接来茶汤,心想,那就是爸爸了,是爸爸的错。

落地窗外炸开烟花,妹妹尖叫着扑向阳台,继母追过去,拖鞋啪嗒啪嗒地拍打着木地板。

游世杰看了她们一眼,忽然说:“你在哪个高校任职?”

游辞说了个名字。

游世杰边“噢”边点头,脸上是那种腼腆的笑,“你一直学习好,学习好,当老师是应该的,呵呵。”

游辞没说话。闻岸潮在桌下碰了碰他的膝盖。

游辞站了起来:“爸,妈。新年快乐。不耽误你们休息了。”

他们寒暄着,这次主要是闻岸潮说。游辞突然很累了,只想快速离开。门在身后关上,所有的声音都隔断,真是松了口气——但是,游世杰突然追出来,不断叫着“儿子”,游辞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最终等来一个鼓胀的红包,边缘沾着茶渍。

“压岁钱,”游世杰喘着气,努力地笑,“拿着。多大都是孩子。”

原来爸爸也是没有错的。

他们走在冬夜清冷的街上,游辞拍拍鼓鼓囊囊的口袋,对闻岸潮说:“哥,有钱了。想买点啥不?”

闻岸潮看一眼他,又看向天空。

“下雪了。”他手心朝上,看着他说。

雪粒扑在游辞滚烫的眼皮上,居民楼万家灯火,明明灭灭。

再睁开眼,他被闻岸潮从背后抱住。

游辞刚要说话,就听到哥哥说:“那时候,说你是高材生,对不起。”

游辞很快就说:“没关系。”

闻岸潮将他抱得更紧。

“我知道有关系。”

第65章 那个时候你就——

“我小时候也喜欢桃子味的洗发水。”

游辞在雪里说:“我妈觉得那味道怪,担心小孩用了不好,就没再让我爸买过。”

闻岸潮说:“你妹妹身上有那个味道。”

游辞说:“你也闻到了?他们分开不奇怪。”

“你更喜欢妈妈?”闻岸潮道。

游辞没有否认:“她对我要求很严,但是也陪着我受苦。上小学的时候,作业不喜欢做,她陪着我做到很晚。印象里没有因为我做不出题发过火。”

闻岸潮:“我妈也说没见过阿姨发火。”

游辞:“不过应该没有你妈脾气好。”

闻岸潮:“你那边至少有个父母样,我这边总觉得他们还没长大。”

游辞:“是你太成熟了。”

闻岸潮:“我小时候,他们是小学生。现在,应该念到高中了吧?”

游辞乐得前仰后合。

“上次元旦和你们回来,一下飞机,我妈就打电话让我回家。”闻岸潮回忆道,“我爸多少影响了她,她说那几天总是梦到我小时候。”

在梦里,儿子被她的大脑塑造成了不堪一击的脆弱形象。不是在哭着找妈妈,就是在某个她无法顾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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