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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御驾亲征走了,宫里的宫女内侍还在,多少条人命呢?倘若风再急一些,波及到周边,谁敢说一定不会烧过来?若是有人叛乱,在成事之前,哪里会在乎区区一把火会否烧掉大半个汴京。

这把火烧的早已不是太平盛景,还有许许多多条人命啊!

徐家阿翁是医者,不知道救了多少条人命,他的话对旁人的影响要比方婆婆的孙儿茫然无依时所说的大得多。一时间,好几个人都意动,尤其是那些经受过战乱的人。

徐家大郎,也就是徐承儿的爹,他是个孝子,当即扶住徐家阿翁的手,神色担忧道:“爹,我陪你去!”

徐家阿翁却甩开了他搀扶的两只手,蹙眉不赞同道:“糊涂,如此乱象,家里岂能没有支撑门户的男儿,你和我走了,要放着妻女不顾不成?”

“我自救我的火去,你,不许跟!”

徐家阿翁难得板起面容,严厉呵斥着道。

王婆婆在边上看着,垂在身侧的手拧紧,眼睁睁看着徐家阿翁从眼前走过,还有好几个老人也是如此做着,执拗地拿走桶盆,舀了水,手脚不灵便却坚定地往前走。

王婆婆人紧绷着,像是在挣扎,最后长长泄气,目光凝重的对着徐家阿翁道:“老哥哥,小心些!”

她说完,也是弯身而拜,行了一礼。

没有妙龄女子的窈窕的身姿,但却承载着岁月积淀的厚重,是深深的敬意。

她也是从战乱的时候过来的,知道太平的不容易,说到救火,她亦是意动,但是她不能,家里还要她操持。汴京大火,谁知道会不会有宵小之徒趁夜前来打劫,还有往后的许多时日,家里人都要她护着。

犀郎还未长成,元娘尚且青涩,都担不起一个门庭。

她如今能做的也就是那一拜了。

稀稀落落的几个老人从巷子里走出来,走到御街前,御街平日里不大让走人,被戍卫瞧见了是要被呵斥的,严重些被打一鞭子也常有,御街两侧有长长的杈子挡着。

而今,御街上走着许多百姓,年纪都要大得多。

有拄拐的老丈,微微颤颤拖着木桶,沿途洒出水渍,有背已经驼到变形,有如背着斗笠一般的老妪,她看不清前路,只能看着行人脚行的方向,勉力跟随前行,即便如此,她手里的木盆也没有一刻松开过。

长长的,哪怕是俯仰也能一眼瞧见的御街,密密麻麻地挪动着黑点,为了救火而沿途不慎渐出的水将整个御街染湿,蜿蜒的小巷子里还在不断走出腿脚不便的老辈人。

他们救的不仅是火,还有自己期许了半辈子的盛世太平。

汴京,任何一个宋朝人都为之向往的地方。

任何一个汴京百姓提起都为之骄傲挺起胸膛的地方。

它是天下繁盛之地,是宋人的都城,是骄傲,是希冀,是即便背离几十年,到病榻缠绵、年老将死之际,都抬手翘盼,心心念念的地方。

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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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外,数不清的人的在救火。

泼水,接力拿过木桶,舀水,泼水,循环往复。

冲天的火光,映得人面容明灭。

而在宫墙之内,是震耳的厮杀声,自宫门起始,就有一具具倒下的尸首,他们大多年轻,穿着盔甲,像密密麻麻的杂草,将宫道铺满,散落在地的兵戈无人理会。

一边救火,一边厮杀,明明在一个地方,却好似分裂成两处。

其实,不仅是皇宫,在乐台坊、兴国坊、利兴坊等,朝廷中枢机构以及开封府等地方所在,也是一样被兵戈包围。

元娘家的地段过于好了,恰恰好这三坊都在她家附近,隔着州桥,军士们手中所握的火把将汴河照亮,她即便是在阁楼上都能将对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不仅是那些地方,还有一些深宅大院外,披坚执锐的士兵如同一条条蜿蜒的长线,将其包围。有一些,只是围起来,有一些却是攻破大门,往里头闯,将睡梦中的朝中重臣押出来。

要杀了吗?

还是抓起来关着?

元娘不知道,她只觉得害怕,尤其是皇宫方向映起的橘黄色冲天火光。

明明,明明蛮夷都打到附近了,连官家都御驾亲征,为什么还要在城内作乱?那么多的将士,究竟是哪来的呢?

没有人知道。

但是这一夜,也没有人能睡得着,所有人都在害怕和恐惧着。

王婆婆没有睡,她知道家里的人也都不会睡。她干脆将所有人都集中在堂屋,其他屋里的烛火全都灭了,只留下堂屋的,一家人分别坐着,等着,时不时抬头望着。

没有人说话,但氛围并不尴尬,只是安静而已,安安静静地等待这场兵变结束。

其实,大人物的兵变,甚至篡位影响不了市井百姓。不管谁当了皇帝,都要征收赋税,没有百姓,谁来供养他们豪奢的生活,去享锦衣玉食?

王婆婆她们害怕的,是那些残兵,也许是胜的,也许是败了的残兵,倘若他们想要享受胜利果实,亦或是死前疯狂,闯入百姓家里,肆意妄为,谁有办法?

还有那些想要趁乱打家劫舍的闲汉,半夜里摸进来,家里连个能扛事的人都没有。

王婆婆穿戴齐全,端端正正地坐在最上首的太师椅上,桌边是明灭的一盏油灯,她闭目养神,厚厚的老皱的皮肤使她看起来很严肃,有些像庙里金刚法相的护法,沉闷、吓人,却可喝退一切鬼魅。

下首的其他人表现各不相同,陈括苍和王婆婆一样端坐,手边也有一盏瓷油灯,但他并未闭目假寐,而是手捧着一卷书在看,气定神匀,好像耳边没有声音,屋外照亮了半个天穹的不是火光,而是寻常天亮。

坐在他身旁的孙令耀时不时张望屋外,难以静心,但习惯使然,也跟着陈括苍一样拿着书,只是许久都未曾翻过一页,看了多少犹未可知。

岑娘子和廖娘子则要明显得多,总是坐不住,时不时就要起来,倚着门框向外张望。尤其是岑娘子,但凡动静大一点、近一点,她就要捂着胸口,直喘气,眼睛紧紧闭着,嘴里念念有词,什么真君什么佛祖全都念个遍。廖娘子倒是忠贞一些,她只念佛祖,不像岑娘子病急乱投医,想起哪个灵验便念哪个。

元娘也是坐着的,她怀里紧紧抱住狸奴小花,在时不时猛吹进屋的风中,小花柔软的皮毛让她手和胸前都极为暖和,得到不少情绪上的慰藉。

只是她的眼睛睁着,怔怔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万贯则站在元娘的身后,头不时往外望,可她是婢女,只要主人家在便是安心的,天塌下来也有主人呢,倒是显得镇定一些。

不仅是陈家,汴京城其他的大小人家,恐怕大多是如此,真正能安眠的没有谁。

所有人的心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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