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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出缝隙,更宽一些,再次闭拢。

沉重呼吸自音响响起,带一些浊音,荧幕逐渐张开眼,对上一双沉黑的、木讷的、看起来正在发呆还未聚焦的眼睛。

男人的表情有些茫然,他频繁眨动眼睛,眼珠朝四周转动,红血丝蔓延出眼眶,蛛丝一样遍布。

他喘息急促,快速呼吸,胸膛起伏。

一吸,镜头拉进了。

一呼,镜头退远了。

男人开始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

镜头轻飘飘的,宛如一尾羽,被他吹远了。

深邃的眼窝、挺直的鼻梁、稍稍薄一点的干燥起皮的嘴唇,唇角被他咬破了,有点发红。

紧随其后出现在镜头中的,是一张惨白的、眉宇间流露疲惫的亚裔面孔。

他要干什么?

男人缓慢地眨眼,看着面前的冰箱。

冰箱上用磁吸铁粘着很多照片,他与女人的合照、朋友聚会的拍立得、父母生日的家庭照,以及一个鱼缸的照片。

鱼缸里有一条鱼,黑色的斗鱼,泰国特有品种,他去曼谷出差时买的,经过漫长的航程抵达他国。

鱼缸下写着圆润可爱的字母——

puppy

这条斗鱼的名字。

男人忽然开始咳嗽,手拳着抵在唇前,轻轻咳了两下。

他随手拉开冰箱门,里面东西不多,放了三颗苹果,苹果皮瘪了、半袋白吐司面包、一盒牛奶、切剩三分之一的黄油。

男人有些口渴,就拿了牛奶。

他灌了口冰牛奶,转过身,加热的平底锅先撞入视线,而后滋滋啦啦的响声弹跳着涌入耳廓,他是要拿黄油。

男人想起来了,手一空,牛奶盒顷刻倒地,白色液体涌动,争先恐后逃离纸盒。

“fuck!”男人低骂一声,他手忙脚乱地扯了纸巾按在地上。

锅还烧着,发出更大的声音,砰砰!爆炸似的,也像枪响。

男人拉开冰箱,快快拿出黄油,跑过去丢入平底锅。

接触铁板的瞬间,黄油发出“滋啦——”,一声刺耳且持续漫长的细响。

他趁着黄油融化,转身继续清理地上的牛奶。

脚往前走半步,他冷不丁蜷缩脚趾,面孔骤然扭曲,看起来狰狞地叫喊一声。

男人抱着脚,才发现脚底踩到了玻璃碎片,不知何时有一个玻璃杯碎了,他也没有发现。

糟糕透了!

真是糟糕透了!

“Jane!where are you(你在哪里)?!”男人扯了嗓子大叫一个名字,他皱着眉头,有一个“川”字:“fuck!One of the glasses is broken right here(有个杯子碎在这里了)!fuck!My feet(我的脚)!”

“Jane!”

“Jane!!”

男人又叫了两边,没有人理他,吃痛的喘息中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叫谁,顿了顿,想起来,这是妻子的名字,妻子是医院的护士,在此时应当已经上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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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只要忍痛,手臂撑扶着桌面朝干净的地面跳去。

锅里飘出烧糊的焦味。

他又低骂一声,想起锅里的黄油,愤怒又痛苦地扶着案台艰难跳过去,关了火。

黄油已经烧糊了,发黑,漂浮在金黄色液体中央。

男人努力走到客厅去,从柜子里找出医疗险夹在臂弯里,咬着牙坐到沙发上。

他翘起脚,看了眼血肉模糊的脚底板,“嘶”了一声,打开酒精浇上去,低骂几声,拿了医疗箱里的镊子,手指有些颤抖,小心翼翼地把碎玻璃从脚底板夹出来。

医疗箱里的酒精、镊子和纱布都是妻子从医院拿回来的,男人用纱布包扎的时候再次想起妻子,他大喘气,忍着痛走到桌上拿起电话,打给妻子。

电话没有接通。

妻子这时候或许正在忙碌。

男人只好作罢,他踮着脚尖,去处理厨房的狼藉和地板上残留的液体。

玻璃渣里残留的猩红色液体与乳色牛奶混为一体,交界处变成粉色,缓慢朝更远的地方淌去。

男人颇生气,骂骂咧咧地把垃圾扔了。

清理完狼藉。

他肚子就饿了,咕咕叫着。

男人只好又走到炉灶前,把锅里烧糊的黄油用勺子撇出去,牛排已经解冻了,水化在桌面上,滴答几滴,凝成很小的水洼。

他忽然想起冰箱上的那条斗鱼,puppy每天都要喂十一粒鱼粮,这个数量它不会过饿,也不至于不健康。

这是妻子精心算好的比例,妻子的工作时间不稳定,便叮嘱他每天要记得喂鱼。

男人又扶着桌子,龇牙咧嘴地转身走到更远一些的岛台上,puppy的鱼缸摆放在那上面,与冰箱上贴着的照片无异。

鱼粮在岛台上的橱柜里。

男人伸手拉开柜子,拿了鱼粮罐出来,细致地输了十一粒。

他随手投下去。

轻浮的鱼粮打入水面,带不起涟漪。

puppy不像往常一样,急不可待地摆动半月似的绽开的大尾巴游上水面。

水里很平静,十一粒褐色鱼粮还漂浮着。

男人顿了顿,视线往下移。

鱼缸底摆着的海草遮住一些视野,漂泊摇摆的水草缠绕着一个什么东西,看起来透明膨胀。

鼓起眼泡,小小的脑袋、大大的身体,像吹起的深黑色气球,滑稽又可爱。

往日清澈的水面也变得浑浊。

这让男人不由想起他每一次生病时,妻子为他炖的梨汤。

妻子的笑容很甜蜜,他们由年轻一些的时候展开校园恋情,随后毕业,随后结婚,婚姻中没有过度激情的浪漫情节,他们像世界上绝大多数夫妻一样,默默给予彼此支撑。

妻子会在男人生病时变得格外温柔,体贴,帮他拉开椅子,又亲自去厨房端了盅锅出来,摆在男人面前,揭开盖子,热气就腾出来,蜜糖的气味盖过梨子。

妻子把梨肉舀出来的时候,男人扫了一眼,锅里的黄色梨子已经被泡得很大。

妻子将盛有软色梨汤的瓷碗放在男人面前,在他对面拉了把椅子坐下,双手撑脸,手指在脸颊上轻点,期待地看他:“baby,Taste how it tastes(尝尝味道如何)。”

有一次,男人病得很严重,手指颤抖,把汤匙拿在手上,轻轻舀起一勺梨汤,手抖,颠走大半。

他冰冷的手背被一只小许多,柔软的、光滑的手背覆盖,妻子比他矮小,看起来娇弱,但拥有无穷尽的力气,帮男人扶住勺子。

梨汤送入口舌,过甜的梨汤被喉管蒸干,糖霜颗粒挂在管壁上,像砂砾。

男人轻而缓慢地眨动眼皮,那时碗里的梨肉皮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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