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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讽刺他不学无术,没有家世依仗连个倌儿都不如。

“口无遮拦的,你日后迟早要死在这张嘴上。”他怒冲冲地道,“日后瞧谁眼瞎敢娶了你。”

古敏笑道,“用不着你担心,凭古氏地位,求娶我的人如过江之鲫。”

柳佘见古敏在琅琅巷一点儿不怯场,反而与那些花娘嬉笑打闹,你侬我侬,整张脸都青了。

“不要脸!”

两个孩子去琅琅巷,自然传到了家长耳朵,古夫人以为是柳佘撺掇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果真胚子就坏的,小小年纪便知道去花街柳巷,若非我儿年纪还小,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古敏暗暗耸肩,毫无负担地出卖了柳佘。

反正这位纨绔的名声本就狼藉,多背一口黑锅也正常。

大概是柳佘人品太差,他跟着狐朋狗友一块儿去郊外赛马,马儿却被菜蛇咬了一口受惊了。

古敏正巧打马而过,以一骑绝尘的姿态追上他,再将惊慌失措的小纨绔救了下来。

“骑术这么差就别跑出来送死了。”

古敏起身,不慎碰到伤口,暗中倒吸一口冷气。

柳佘双目通红,因为恐惧而呼吸急促,瞧着格外可怜。

“用不着你来假惺惺!”

柳佘抬眼瞧着逆光的古敏,感觉眼睛有些刺痛,思及对方的嘲讽,顿时怒从心来。

“啧,好心当成驴肝肺。”

古敏敲打马鞭,跳上了马背,居然将柳佘丢在了原地,打算让这纨绔可怜兮兮走回家。

“古敏——”

柳佘暗中咬紧了牙根,委屈地眼泪直冒。

没过多久听到马蹄声,居然是古敏去而复返。

“想想你也挺可怜的,上来吧,骑稳了。”

不多久,古敏随母回乡。

一眨眼便是寒冬腊月,琅琊郡因为地势缘故,冬日也不是很冷。

倒是周遭高山会有覆雪,不少士族名流都喜欢在这个时节上山举办雅集诗会。

古敏的父亲便是琅琊名士之一,不仅是名士,还是名士之中鼎鼎有名的人物。

他在朝中担任高官,也曾主持东庆选拔人才的考评,属于各方势力都要巴结的对象。

父亲很牛掰,家族很牛掰,古敏偶尔也会飘飘然——自己大概就是传说中顶着女主光环的女主吧?一出生就站在别人奋斗一生都达不到的终点。当然,这念头只维持一会儿就散了。

她是未来世界三百多年后的古敏,不是这个时代的痴呆儿古敏。

真要说会投胎,那也要将功劳归功于原主。

作为外来者,她有如今的一切都是幸运,应该更加珍惜拥有的一切而不是得意洋洋。

因为担心女儿在家闷得慌,父亲特地带她出去参加名士大儒举办的清谈雅集。

古敏听得云里雾里,真要说感受,四个字就能概括——不明觉厉。

父亲见古敏小脸有些疲倦,笑着吩咐侍女带她到处走走。

古敏扬起笑脸道,“多谢父亲。”

前世的古敏出生于南方海边城市,第一次看到雪是天华大学入学第一个学期的冬日。

那场雪才叫大,纷纷扬扬下了两天,厚度达到她的小腿肚。

山上这场雪并不大,厚度也就半根指节,薄薄的一层,太阳一出来就开始融化了。

正所谓下雪不冷化雪冷,化雪之时是最冷的,古敏哆嗦着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好漂亮啊。”

路过一片覆雪的红梅梅林,那夺目的红色几乎第一眼就牢牢抓住人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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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垫着脚试图折下一枝梅花,奈何人短个矮,半晌也够不到。

“这里有座破庙。”

侍女劝阻道,“大娘子,这种阴晦的地方您不能去啊。”

古敏道,“庙宇供奉的都是神灵,哪怕破败了,寻常妖邪也不敢靠近吧?哪里阴晦了。”

话音刚落,她耳尖听到一阵压抑的笑声。

“破庙有人?谁在那里偷瞧偷听的!”

古敏提着小裙摆进了破庙,发现里面有一堆燃尽的篝火,火堆附近还坐着个面色微青、衣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青年。这名青年生得极好,哪怕坐在破庙也给人一种身居高堂的错觉。

这个青年的眉宇间充斥着凌然正气,眼眸澄澈而清明,一瞧就知道是个磊落坦荡的人。

这一刻,古敏脑海应景地响起一句话。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这般颜值,搁到她那个时代,怕是那位年纪轻轻的影帝也稍有不如。

一瞧青年的装扮,古敏便知道他生活落魄,多半是个家境贫寒的穷书生。

“方才是你笑的?”

古敏问青年,眼睛却瞄着对方的手指。

此人手指被冻得发红,有些地方还有冻疮,身上衣衫又破旧又单薄,明明冷得都打哆嗦,神色仍是镇定。古敏暗中撇嘴,这般落魄了还端着读书人的架子,真是搞不定这些古人。

青年似乎生病了,声音沙哑无力。

“听小娘子口出妙语,在下深感同意……”

他似乎还要说什么,喉头涌上一阵咳嗽的冲动,咳得整张脸都涨红了,额头青筋暴起。

“你病得很厉害啊,怎么不去瞧郎中?”

青年道,“身无分文、居无定所,何来银钱去瞧郎中?不过是小病,不妨事儿。”

“这可不成,小病拖久了容易变成大病,你这么大人都不懂这个道理?”古敏说道,“瞧你装扮和一旁的书箱,你应该是个能识文断字的人,随便寻个抄信抄书的活也能凑出药钱。”

青年笑道,“小娘子这话倒是让在下想起了一句话。”

古敏歪了脑袋,试问道,“你想说我‘何不食糜肉’?”

青年作揖道,“冒犯。”

古敏道,“啧,你还真想这么说我。”

青年苦笑道,“小娘子说的路子虽是一条生计,但设想往往与现实不同,没那般轻易糊口。”

古敏也不知道里面门道,但看青年磊落坦荡的姿态,古敏知道自己误会对方了。

“那……你这病也不能继续拖着呀。”

哪怕古敏不通医术,她也知道青年病得厉害,若是高烧太严重了还会转为肺炎。

肺炎这东西搁在她那个时代致死率都高,更别说目前这个医疗水平低下的时代了。

青年一手捂拳放在唇边轻咳,笑着道,“听天由命吧。”

古敏更加不懂了,明明病得这么严重,他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你有父母么?”

青年道,“先考已丧,家中尚有一母。”

古敏老气横秋道,“既然家中还有老母需要你赡养,你就更加爱惜自己的身体,想办法也得治好自己的病才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是个能识文断字的,想想办法总有别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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