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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还被困在那个祂触之不及的苦难之地,飘零久时的灵魂虽然回来了,却仍然在经受着往昔的痛苦,而他早已习以为常,因此并没有意识到这些。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为了他的家人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在那样扭曲恐怖的力量影响下仍旧保持着理智和清醒。

他能够站在这里,能够伸出手去给予他人帮助,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我可以叫你越越吗?”

地母之神问道。

危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越越,孩子……”祂抚摸着掌下冰冷的脸颊,试图将自身的温度传递过来,“你要明白,世界本变成这个模样已经很久了,三千多年了,它并非一朝一夕变成这样的。拯救它不是你的责任,它应当是我、是新神的责任。”

地母之神抬起头,似乎是想透过厚厚的天花板,透过被诡异掌控的表里世界,看到那轮高悬于天穹之上,不断向人间撒下污染性月光,让人类使劲手段也靠近不了的血月。

祂道:“祂是从我的尸骸中诞生的,祂本就是自我这里产生的一个错误。与其说祂是邪神,不若说……祂是恶神。”

血月的残忍凶戾已经超过了此世界关于邪神的定义,祂不是想要占领这个世界,而是单纯地想要抹杀世间所有生命,用绝望和一切负面极端的情感促使祂出生。

这哪里是邪神?邪神尚且要依凭一定的生命,祂们会施以蛊惑引诱,而非是彻底的毁灭!

这分明就是恶神!

这双近在咫尺的新绿色眼睛忽的变得有些渺茫,危越从中看见了温暖的神性,慈悲的母爱,以及深切的愧意。

“我已经死了,无法纠正这个错误,小君也被我连累,如今连出生都艰难。”

地母之神摸了摸危越同样冰冷的白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收回手,祂又叹了一口气,仿佛有数不尽的忧愁堆积在心里,而今终于有了一个人可以听祂诉说。

危越找不到话安慰祂,能说什么呢?安慰祂看开一点,左右都已经是这样了?

还是算了吧,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于是只能沉默地坐直身体,当一个聆听者。

地母之神说了许久自责的话,祂憋在心里很久了,这些话祂找不到人倾诉。

历代的先知吗?

不,不了。

孩子们求生尚且困难,还是不要因祂而多增烦恼了。

新神吗?

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睡,只剩些微生机。等到祂转世成为了人类,祂的灵息被尽数封闭在了那具人躯中,已经和人类无异了。祂听不见祂的声音。

地母之神找不到倾诉的对象,便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将这些话憋在心里,如今一开了闸,就停不下来了,俨然一副话痨妈妈的模样。

白发的男人安静地、专注地听着,没有因为祂的絮絮叨叨而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他的情绪掩饰得很好,但祂还是能从他身上感知到轻微的情绪波动。

这是一个好孩子。

地母之神再度于心中感叹。

这是一个历经了无数痛苦和苦难,本质仍旧没有改变的好孩子。

祂观察了他很久,那缕被他收在神奇盒子里的漂亮绿色是祂的神力。

——自祂尸骸中诞生的血月在脱离祂的尸骸的时候,掠去了祂不少神力,一部分祂自己吞噬消化了,还有一小部分被祂分给了最初的几个大诡异。

血月为神,自然可以消化祂的神力,但诡异不行,神力之于它们,好比砒霜、硫酸之于人类,是致命的毒药。

可就是会有几个特殊的家伙脱颖而出,在神力侵蚀下成功存活下来的诡异,无一不是强者。

用人类的等级区分界定,只要它们能成功活下来,最弱也是八级。

地母之神觉得很庆幸,庆幸那个还未孵化成功的七级诡异被危越抢先一步吃掉了。倘若没有危越,待到它出生,那座城市……绝不会有一个人活着。

通过这缕神力,祂更了解这个孩子了。

对家人近乎偏执的保护欲和爱意,恨不得能把家人武装到牙齿;

意识到自己已非人类了,下意识地否定了自己爱人的资格,将对小君的喜欢藏得严严实实,离去时仍旧放心不下,故作冷漠地给予了保护;

嘴上说着不想救人,但桩桩件件干的都是救人的事。

他自认为的顺手和任性,其实拯救了许多人的性命。

——这是一个好孩子。

若说地母之神没有对实力强大的危越动过心思,这话说出来祂自己都是不信的。

想必危越也听出祂的意思了。

祂对他坦诚相告,不是没有目的的。

至于要不要答应,那就是危越自己的事了。

祂的期盼仅仅只是祂的期盼而已,并不能代表危越的意志,如若他不愿意,祂不会劝说。

就像祂之前说过的那样,危越的力量不来自于祂,不来自于新神,更不来自于这个世界,他没有义务拯救众生。

那是他自己得到的力量,如何使用,理所当然由他自己说了算。

地母之神其实有些话没有告诉危越。

不是因为隐瞒,而是,祂担心他的情绪会过于激动,大悲大怒之下做出不可预计的事来。

祂曾在还有几分力量尚存的时候预知过未来,那未来无比的惨烈,令祂泪如雨下,意识体都被哭得薄弱了一丝。

祂看到——

小君根本没有机会长成就被血月吞噬,最后的神光撒向大地,照亮了人类逃亡的前路。祂那命运多舛的祭司亦未来得及长大,就不得不踏上战场,最终被黑暗湮灭。

灵者败亡,灵兽惨死,大地之上,哀鸿遍野,万物生灵,十不存一。

最后,诡异伏地,源源不断地绝望和死寂向着天穹流去,血月崩裂,邪神……诞生了。

祂俯瞰千疮百孔的人间,眼中寻不到一丝波澜。

祂手指大地,如浪潮般汹涌的诡异倾巢而出,天地变色,再看不到除血红以外的色彩。

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如今想起来,地母之神仍旧心有余悸。

在那个血色的未来中,祂没有看到危越的身影,圆圆身边也没有疼爱她、决计不可能让她上战场的小舅舅。

当地母之神意识到危越很有可能是改变未来的关键,当祂再次去回想那个未来时,祂惊讶且欢喜地发现——那惨烈的未来变得模糊了!

危越的出现确确实实使得祂预知的未来发生了改变!

那条必死之路将被扭转!

或者说,它正在被扭转。

然而即便如此,地母之神也没有说出恳求的话,祂能够感受得到,这孩子很累,非常累。

他依偎在家的港湾里喘息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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