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讶,想了想,说:“以前好像不是这样。我听三叔说,战前辜家每年都要请人修缮一次,主人个个穿得华丽鲜艳,里头的装潢也富丽堂皇,佣人成群,连给我们这种人喝的茶水也都是好茶。后来日本人和英国人打仗,辜家大部分族人都去了英国躲避战乱,管不了宅子了,才荒了。”
那样一座大宅子,果然从前热闹过,繁华过,辛实想到那个孤零零杵在日头下的英俊男人,既然辜家没人在马来亚,他好奇:“那么现在住在那里的,不是辜家的人?”
金银却摇了摇头,“不是辜家人又能是谁,还是长房长子,叫辜镕。城里乱起来之前,辜家除了几个政府大员实在走不动,其余能走的都走了,按理说,辜镕也该走,日本人天天地搞轰炸,留在城里不是等死么。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走,说是要守着家里的产业。”
辛实说:“胆子真大。”
“可不说呢。说起这个辜镕,三叔跟我说过,他以前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这个。”金银比了个大拇指。
辛实水红的嘴角下陷,微微笑了笑,金银的架势真像是在说故事。
金银继续道:“十八岁从英国念完书回来,好好的少爷不做,去从军,两年就混成了大校,手底下有五六千个大头兵,在日本人面前都敢提着枪讲话。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再当军官,回头管了家里的生意,居然也干得不错,替辜家盘活了好几家废矿场,挣钱都挣到英国去了。要不是他跟英国人关系好,辜家那么多人匆匆忙忙逃到英国,过得恐怕没有那么滋润。男人做到他这份上,算风光了吧。”
辛实讷讷点头,这人前二十年的日子,真像是戏曲故事里的乱世枭雄,不真实得像个梦。
他的心里一阵古怪,昨日他见到的那个男人,那个孩子似的大发雷霆伤害自己身体的男人,真是金银口中这个曾经在云端上搅弄风云的男人?
见他听得入神,金银讲得愈加起劲,唾沫横飞:“可要说他也倒霉,当兵打仗的时候没受伤,安安稳稳做生意反而受了伤,应该是前年,去谈生意的时候不小心进了日本人的轰炸区,救是救回来,可是自那以后,坏了一只耳朵,两条腿也不怎么听使唤。”
原来他的腿是这样坏的。
辛实听得心里真心酸,一个能上战场打仗的军官,两条腿却坏了,不要说奔跑跳跃,连动都动不了,他心里得多么难过。
耳朵居然也不好,辛实不由得想起昨日他厉声叫自己抬起脸大声说话的场面。
直到刚才他心里头还怨他呢,觉得他白长了张英俊的面孔,凶巴巴的,吓人。此刻却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受了那样的罪,从天上跌到了土里,他已经够可怜啦,自己不能为这个去责怪一个又聋又瘸的可怜人。
金银带着点唏嘘扭脸看他,瞧见他神色戚戚然,惊讶地说:“你同情他?有钱人有什么好同情的。”说到这里就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了,有时候看英雄落难也是一种趣味,“他要不贪财,能落到这下场?”
辛实不高兴地说:“你才说他家有钱,那么有钱还能贪财?”他指责金银前后矛盾。
金银没当回事,说:“你傻啊,谁会嫌钱多!你不知道,这些有钱人就爱赚战争财!”
第6章
金银是个大块头,有他陪伴,今天陈耀祖没有再借机接近辛实。
辛实可算松了口气,工程今天结尾,他在心里打定主意,等完工领了这几天的工钱,马上就躲去城里另一头,离这伙人远远的,再找份新活计。
目前的日子瞧着貌似挺艰辛,可要说难熬也并没有,因为他心里有个盼头,盼着那艘现在还没影儿的船。
中午时分,下了场骤雨。
这个季节是马来亚的雨季,每天偶然会下一阵雨,可是并不凉快,空气又闷又湿,还是那么热。不一会儿,人力车慢悠悠地晃到后院的草坪上,雨后土软,车轮压倒带着水珠的野草,在杂草横生的湿润泥土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金银不是专门来做事,因此没有他的餐,辛实就把自己的饭让给他吃,自己从兜里掏出两个不大的玉米面饼子凑合。
金银没全要,分了一半,剩下的随便折了片叶子包住递给辛实,干的都是体力活,不吃饱怎么行。
刚吃上,辜宅后院那两扇从没见打开过的如意门,吱呀的一声,朝外敞开来,一个五六十上下的老人走了出来。
老人戴玳瑁圆眼镜,头发黑中夹白,梳得齐整,上身穿件像是马褂的薄衣裳,灰黑色,下头的裤子外头却穿了件彩色的短裙。
大姑娘才穿花裙呢,老爷子穿彩裙,不伦不类。
辛实这是第二回见管家,第一次瞧见的时候,其实有些不忍心看,心里总忍不住想乐,可是当地很多男人都这么穿,他瞧多了,瞧也瞧习惯了,因此这回没再有用异常的目光瞧人家,只拘谨地站在一边,跟着大家一起问老人家的好。
陈耀祖最积极,问完好,凑上前去冲着人家嘘寒问暖:“詹伯,是否吃过饭,是出来办事?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吩咐。”
辛实在一旁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听见这顿奉承,在心里头嘀咕:狗腿子。
门里头,詹伯瞥了陈耀祖一眼,眼神里有股大户人家的轻慢。他没搭话,而是慢条斯理地扫了眼这群灰扑扑的人,少顷,视线在一个人头上停下来:“你,跟我进来,头家有几句话要问你。”
大家突然寂静了,目光纷纷投向辛实。
辛实不知道对方是朝自己说话,也并不关心周围的气氛,仍旧低着头发呆。还是金银突然拿手肘捅了捅他的肋骨,告诉他:“管事要你进屋去。”他才如梦初醒。
辛实惊讶地抬起头,和詹伯打量的目光对到一起,老人的眼神有种尖锐,辛实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被看穿,又纷乱地垂下眼睛。
老板怎么会要他进屋去问话? 网?址?f?a?b?u?y?e?í???ū?????n?????②??????c????
辛实脑中猝然想起昨日那张不客气的英俊面孔。
金银说过,辜家现在只有一个主人,是一个残疾,那么詹伯口中这个要找他进去问话的头家,不做他想,必然就是那个男人。
昨天自己慌不择路逃进他的庭院,他看上去很生气,还把自己给赶走,这一回,是昨日越想越气,回过头要来找他算账?
可是自己又不是故意想去瞧见他狼狈的样子,辛实陡然紧张了起来,他很快又抬起头,想先问问詹伯究竟是什么事,如果真跟昨日有关,他在心里飞快地做打算:那个人实在不大好相处,这一进去恐怕福祸难料,我还是拔腿就跑吧。
还没张嘴,陈耀祖抢先开了口:“詹伯,我这个兄弟从没见过大人物,进去一定吓得不敢开口,头家有什么要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