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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
长信宫的宫人眼见不妙,又心知一个是大王的师傅,一个是大王的知心伙伴,两个都是“心肝肉”碰不得,咬咬牙,豁出去通知大王。
刘越觉不睡了,匆匆地披起衣裳,望见战况目瞪口呆。
他迷茫的眼神瞬间变得清醒,落在农田旁边黑漆漆的一团团东西上,只见它们黑得诡异,隐隐有异味飘来。
刘越当即明白了前因后果。深知陈买不会无缘无故地做这些,他举手放在脸蛋旁边,做喇叭状:“陈师傅,买,停下别打了。”
这个时候,谁去劝架谁就有跌进黑漆漆的风险。父子俩你追我赶插不进人,不是他能掺和的,听那风声呼呼地刮,刘越不敢以身相拦,远远地站在台阶之上。
梁王殿下的劝说遥遥传入耳中,陈买停了下来,陈平也停了下来。
陈平早已闻不到异味,鼻子都变得麻木。可他的落脚点选得并不好,身上官袍随风舞动,蹭上了一点黑漆漆。
陈平脸绿了。
火上浇油的是陈买担忧的话语:“大人的官袍……脏了?”
“……”陈平闭上眼又睁开,说,“大王恕罪。惊扰大王,都是陈买的不是,臣拼着被责罚的风险,也要教一教逆子懂得分寸,懂得何为敬畏。”
他张开的掌心握成拳头,怒火直上一百层,陈买见势不妙,沉闷着又开始逃。
边跑边喘气:“大人,您听我解释……”
陈平一见他还逃,好啊,这是什么解释,这是对父的挑衅:“吾不听!”
刘越:“…………”
刘越没办法,只好去搬救兵。只盼皇兄来的时候,陈师傅除了衣角,其余地方都完好无损,不然真的再也无法挽回了。
幸好上天还是眷顾着陈买,刘盈匆匆赶到的时候,陈平差一点点就摔了跤——看得众人心惊胆战,幸而他稳住了身体,随之而来便是皇帝的喝声:“都给朕停下!”
“朕”这个字效果拔群,陈平被怒气遮蔽的聪明脑袋清醒了。
随即伴着深深的无奈与后悔,陈平想,怪他,怎么就停不下来,在长信宫外做出这等、这等丢脸之事,还叫陛下来劝……
他冷静地思索起来,丢脸就丢脸,反正脸面也不值几个钱,保住儿子的脑袋要紧,只是回头望了眼农田,又望了眼衣袍,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痛苦。
陈买一直很冷静,却没想到连陛下都撞见了此事,耳朵不知不觉地红了起来。
众人齐刷刷地下拜行礼,刘越飘着小心肝,扯住哥哥的手:“皇兄,你来的好及时。”
没吃早饭,他就没有靠近的勇气。
刘盈也心有余悸,端看陈平追陈买的架势,便知武力劝架没用。目光停留在几大团黑漆漆上,他看向父子俩,一个是开国功臣,一个是前途远大的才俊,他温和地问:“二位卿家何故绕着农田追打?”
陈买张张嘴,陈平抢过他的话,开始请罪。
请完罪,陈师傅尽量不看自己的衣摆,拼尽全力微笑着说:“臣的长子挑担进宫,担里……有混在一块的各种粪,或许还有其它。也是他今早磕破脑袋,故而做出这等荒唐事,请陛下从轻责罚。”
刘越:“……”
刘盈沉默一瞬,望向陈买光洁的额头。
陈平笑道:“他磕的是后脑。”
与此同时,宫道上遥遥传来动静,报信的小黄门走在最前。看着黑压压的人影,以及一旁的皇帝车辇,小黄门傻眼了,通报的声音都磕巴起来:“太太太后、太后回宫……”
陈平眼前一黑,刘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蹬蹬蹬上前捏住他的人中。
第93章
在刘越及时的抢救下, 陈师傅稳住了身形。
望着人软心善的大王,陈平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同时冷静地思考起来, 该怎么替逆子面前说项……实在想不到了。
陛下来了, 太后也撞见了, 丢人啊。早知道生他的时候扔了算了。
他也不看陈买一眼, 生怕气血逆流。那厢, 吕雉下了车辇, 扶着宫人的手走来:“怎么了?都围在这儿, 哀家瞧着十分热闹。”
“母后。”刘盈搀住她,把刚刚上演的家庭大战同她一讲, 吕雉有些愣。
看了看农田, 又看向跪地的父子俩, 以及给陈平按人中的小儿子,她淡淡道:“长信宫前闹事, 像什么话?都进殿说。卫尉衣袍脏了,先去武士歇脚的地方更换, 世子直接进来吧。”
刘越闻言, 拔萝卜似的拔起陈师傅, 看他站好, 继而跑到吕雉跟前。
以为太后这是发怒的前兆, 众人噤若寒蝉,皇帝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想求情又不知从何说起。唯有牵住她的刘越发现了, 转身向前走的时候,母后分明在笑,然后很快掩饰了起来。
吕雉只觉可乐, 和陈平认识这么多年,见他失态还是第一回,要是让满朝文武看见,笑声都能飘到旮旯角里。
卢绾妻儿的消息,让她心绪复杂,想起从前两家做乡邻的日子。如今来了这么一出,太后心情大好,问两个儿子:“早膳用了么?”
刘盈点头,刘越摇头。刘越摸摸肚子,可怜巴巴道:“饿了。”
瞧见一出别出心裁的你追我逃,胃口完全不受影响!
吕雉温柔地摸摸他,跽坐下来,叫人把膳食端到刘越面前。看胖儿子吃得香甜,她放下心,转眼开始“审问”更衣完毕的陈平,还有引爆父亲怒火的罪魁祸首陈买。
她偏偏点了陈买的名,堵住陈平开口的机会:“你来说。”
陈买呆着脸,缓缓呼出一口气。
父亲不听他的解释,他憋了那么久,终于能说上话,此时此刻,心底盛满了对太后的感激。
他率先拜了下去,闷声道:“方才诸事,惊扰梁王、陛下与太后,是买的错。竹担味大,买同守卫宫门的武士说,这是农耕急需的东西,他们粗粗检查一遍,便也放了我进来,同样是买之过。”
陈平心凉之中,忽然有些诡异的欣慰,傻小子还不是笨到极点。
陈买认完错,详细描述起一堆黑漆漆的组成:“老师告诉我,粪能作肥,对作物有好处。此法秦时便已常见,然效果并不超群,臣有幸经受点拨,又觉得单单是粪,品类太过稀少,所以今天担进宫的东西,混合了木炭草木灰,以及各类牲畜的粪便、尿水,倒在一段段秸秆上,把它们垒成圈,只等堆积多日,变得足够成熟,足够没有异味,再散播田间。”
他毫不隐晦地说起粪尿等不雅词,在大汉君主的面前,陈平僵着脸,恨不能晕过去一了百了。
该庆幸这小子是在梁王殿下用完膳才开的口吗?
听着听着,他却是愣了,这难道是……陈买自个琢磨出来的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