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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熙家主说了,我跟你们去。”

是江肃华,束着马尾,脸色有些差。

于是这天下午,丧事暂停,乐正瑛的尸体被放进冰棺。

江诵例行嘱咐,郑钱给了乱七八糟的符纸,庾穗的凝核被塞进假发当明珠,乐知年挽着方恕生的胳膊招手送别,挥着手绢假哭。

有鱼打马在前,傀儡七歪八扭地抬起轿子,吱吱嘎嘎走了半个多小时,雾气渐渐弥漫过马蹄。

周遭景色在浓雾后化开,重组,影影绰绰的,如同夹道欢迎的群尸。

没一会儿,那马就自行停住了,喷着响鼻,焦躁地刨蹄子。

有鱼吁了两声没吁住,翻身落地,回头一看。

傀儡已然放下了轿子,瑟瑟发抖地抱头缩成团。

他摇摇头,上前几步,弯腰打起帘子,道:“进来了。”

江素华端端正正坐着,没举扇子,盖头流苏垂在胸前,听见这话没作声,只稍稍抬起了手。

手指微拢,自然下搭——这是要人搀扶出轿的意思。

有鱼皱了下眉,心道这姐姐怎么还挺会拿乔,旋即又想起方恕生给他上妆时嘱咐过做戏当做全套,遂抬了手臂。

结果递出去一半才觉着这动作不算女性化,又硬生生送过手指,牵住了对方的指尖。

温凉的,像是捂了很久的玉。

“失礼了。”他说。

雾气沉聚变幻,在路边化为黑水长河。

风吹开梆子音,当中夹着唱词,缥缥缈缈的,在起皱的水面铺开。

调子很古怪,半好听半难听的,有鱼只莫约辨认出什么断骨,什么远远山。

少顷,白雾里撑出一叶小舟,那唱歌的渔家女古人打扮,绑着臂缚,瞅见他们,爽朗一笑,撑杆停船,问:“两位,要过河吗?”

第72章 旧城

郑钱给有鱼弄了些符——虽然后者也在腹诽,姓郑的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符——总之他现今在旁的生灵眼里,的确是偏向女性的骨架、相貌、声音以及装扮,遂道:“有劳了。”

江肃华已然出了轿子,环珮叮当,嫁衣上的绿色丝线折出青光。

有鱼引着她顺势往前,不由觉得这凤冠有些高。

那渔家女却是惊呼道:“哎哟,新娘子的脚不能落地啦!”

有鱼心道这又不是尸体,为什么要避讳这些,麻烦,皱眉时已然有傀儡哆哆嗦嗦过来,背起了新妇。

那船不大,踩上去时晃悠了两下,却没有水珠溅起。

傀儡不敢多待,放下人便跑了。

他们面对面小心坐下,有鱼偏偏腿,仔细没有挨着对方。

那渔家女深吸一口气,撑杆使力,破音喊道:“吉时已到,新娘上轿喽!”

尖声尖气,唱得跟要上吊似的。

傀儡们在岸边砸吧着嘴巴子,咔咔咔地告别。

周遭依旧有雾,两岸景致看不太真切,任何事物的边缘都毛毛躁躁的,盯久了眼睛还挺疼。

有鱼收回视线,正巧船转过个弯,有东西探手扶了他一把,才将将稳住身形。

“……”他低声向对面那位说,“谢谢。”

盖头流苏轻晃。

这船看着挺平稳,实际上却有些颠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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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颠簸。

不是在水行浪的感觉,倒像是船底源源不断地碾过些什么东西。

不过他们正通过百十来长的狭口,两侧石壁泛白高耸,往上收束成一线天,不怎么能见着身侧河面。

“不能看河里哟,小姑娘。”那渔家女见状提醒道,“河里有吃人的家伙呢。”

有鱼心道敢情你不吃人似的,只好致笑略过她,借着望向远处,余光落在水面上。

他的目力变好了些——那片水面略有泛黑,油亮亮的,成堆耸动着,让人联想到塘里成吨的芝麻粒鱼苗。

未几,小舟穿过狭口,河道变得更为开阔,偏凉白雾里遥遥显出一座城池的影子来。

那渔家女闲聊似的说:“我们这里好久没来新人了诶。”

有鱼腹诽昨天不是刚进一位么,面上略显紧张地道:“我们大抵走错了路,不知……这是哪里?”

那渔家女咯咯笑道:“既入此间,便别想这么多啦,这里很好呢。”

如果不是渡水,有鱼真觉得这话术是在诱拐他们行桥。

小舟又走过两刻种,那渔家女撑杆靠岸道:“上去吧,小姑娘,记得入城的路还得背着新妇走咧。”

有鱼应好,错身时向新娘子低声道过失礼,率先上岸,背对着船沿半蹲下来。

不多时,衣料窸窸窣窣——那人探过手来,盖头流苏堆在他颈后,有些冰。

一对手臂搭过他肩膀,在前虚虚拢着,在他握拳以手腕捞过对方双腿起身时,眼前袖口里却滑出来一只银钏,叮铃。

有鱼心念微动,二话没说撂了膝弯,单手拉开这对手臂,回身半掀起盖头,果不其然,道:“怎么……是你?”

邰秋旻打着胭脂——也不知道是谁打的,细细亮亮两团酡红,跟打纸人的手法似的,很是扎眼——闻言半撩起眼皮,恹恹地问:“是我,你不高兴么?”

那不明真相的渔家女在后头拊掌笑道:“这是替嫁哟,还是私奔哟。”

有鱼实在不想被伪物调侃,太诡异了,赶忙把那厮打横抱起来,先跑再说。

“这种路需得背着走,”邰秋旻单手扶着凤冠,说,“不然走不出去,会一直打转。”

有鱼第二次绕到下船点那棵大榕树时,见渔家女已走,遂把他放下来,问:“江肃华呢?”

“我对你开口关心他人这点很是难过。”离之最近的榕树气根慢腾腾移过来,半支起盖头,邰秋旻说,“你要我在这儿讲么?”

有鱼微微偏头,示意他废话少说。

邰秋旻道:“被我顺手扔进来了,她想找人,那就自己慢慢找好咯。”

“你扔哪儿了?”有鱼低声骂他,“真行,半点不安生,让你走到射程以外,偏要闯到瞄准镜里来。”

邰秋旻轻轻笑了一下,半认真半探究地问:“你是在担心我么?”

有鱼道:“你不要转移话题。”

邰秋旻长长地哦了一声,说:“那就是在担心海苔。”

有鱼静静看了他一阵——不清楚这里有没有太阳,总之目前没有日光,天幕青黑,大抵傍晚时分,但城门挂着灯笼,对方半张脸都掩在盖头下,被扫了层红光,跟脂粉一搭,艳生生的。

他说:“你很介意我把你和海苔相同看待么?”

榕树气根呲溜缩回去了,盖头落下来,流苏轻晃,邰秋旻道:“怎么会呢,只有多愁善感的人类才会纠结是否为移情。”

有鱼掀起盖头一角,偏头去寻他的眼睛:“那你在闹什么别扭,从水寨开始。”

软滑绢料从手指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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