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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是干不完的,”乐知年有样学样,去勾他脖子,“有一家新开业的汤泉,走吗?”

江诵转了个身,把他手臂撂下去:“等到了月底,不开空调,天天都是汗蒸。”

“那家店是妖精开的,”乐知年从兜里摸出两张内部卡,“能化原形泡冷泉噢。”

江诵目光一动。

“走吧走吧,”乐知年重新揽过他,往楼梯方向走,由于身高原因,踮着脚苦苦支撑的动作有些滑稽,“准时下班,世界是不会完蛋的。”

*

世界或许不会完蛋的,但海苔有异议。

方恕生已经抱着它断续笑了半小时,脸颊缺氧生红,有鱼生怕他一个换气不及把自己笑撅过去。

“你差不多够了,”有鱼把麻辣兔丁端上桌,“孩子不要面子吗?”

方恕生把猫咪捧起来,冲他展示秃掉的尾巴:“你也没给它留面子啊,全剃了,我们长毛猫的尊严何在呐,是吧苔苔。”

海苔咪呜咪呜挥爪子表示抗议。

有鱼边解围裙边说:“它尾巴里总掉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方恕生把猫咪放下地,“又有锞子了?”

“嗯……没事,”有鱼怼齐筷子,坐下扒过一口饭,“可能是上次剩下的。”

*

晚十点多,乐知年和江诵自汤泉离开,前者吃多了果啤,又被热气蒸过,现下脚步有些飘。

江诵无语他的酒量,嫌弃且吝啬地递去一只胳膊,让人当作支撑。

乐知年摆摆手,慢悠悠往车站方向晃,边絮絮叨叨地说:“老大,我俩方向不同,你不用送我的,我还没到回不了家的地步……”

江诵落后他半步,走在行道树的阴影里,没有应声。

十多分钟后,他们到达车站。

这里明明身处闹市,却意外的冷清,乐知年看过手表,分明还没到收车时间。

“你觉不觉得后脑凉飕飕的……”他转身同江诵说话,却只见着一头流着口涎的魇貘,垂首间鼻息一喷,湿漉漉直往他脸上扑,“呃……”

乐知年噔噔噔倒退两步,那份舒畅的微醺感立刻没了,他摸腰边配枪摸了个空,扭身拔腿就跑,不忘恐吓:“你知道你追的是谁吗!?是联会猎人!放隔壁国家袭警是能被直接枪毙的!!我劝你识相点!!”

魇貘身上的怪物:“#&\$咕@》+”

那怪物紧追不舍,乐知年狂奔五分钟,绕进主路都没碰见半个人影。

他身体机能差,渐感吃力,犹豫片刻,急喘着要去取眼镜,斥道:“真是受够了……”

却见有身影鹞鹰似的,从沿街大厦玻璃幕墙外纵跃而来,带着金印的刀影抡如满月,自他头顶掠过,瞬息斩散了身后异端。

变调的尖叫里,乐知年怔愕转身,来人以靴底碾过地面零散的蛾卵,挽过耳发,持刀回头。

“啊……多谢我们穗穗……”乐知年半撑着膝盖匀气,一副倒大霉的无奈模样,“但我还是想说,我前半辈子下过病危进过ICU都没撞过邪,何况是被异端公然挑衅,真是托你的福呐……”

庾穗不理他的倒油,只问:“江诵呢?”

“不知道,电话拨不出去。”乐知年翻着手机界面。

“看来今晚有厉害的异端出来了。”

“什么?还没到鬼月啊。”

“是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庾穗感受着风里细微的能量波动,顺势望向居民区,“从罅隙里爬出来了。”

*

晚间十一点后限电,有鱼热醒后,迷迷瞪瞪爬起来点了盘安神香。

海苔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大抵有些闹脾气,他喊过几声都没把猫猫哄上床,只好盖住肚脐继续睡去。

无叶风扇闷头转着,安神香的青烟被它吹得蜿蜒盘旋。

那缕烟飘啊飘,飘啊飘……

飘过微微翻卷的窗帘,飘过圆边桌沿,飘过毛毡照片板,飘进透出光的门缝……

青天白日,古榕挂果,单脚乌鸦收翅落于梢头,歪着脑袋打量来人,树下阴翳里,剥漆木门被手用力一推。

义庄大院卷进来一阵风,主堂对联簌簌作响。

“来了,今天挺早。”那皮肤黢黑的守尸人又在抽旱烟,吧嗒吧嗒,抬眼见着有鱼,把长烟杆往踏跺边沿一磕,“你那鞋都穿破了,后头挑一双去。”

那是死人的东西,但干他们这行的没这么多讲究。

有鱼应了声“诶”,捡了双最干净的穿上。

不怎么合脚,但胜在软硬适中,走个十几里路不成问题。

他拿过刻刀,躺进棺材里,在棺盖背后刻下短横——还差三笔,这个名字就刻满了。

这是奉尸人需要遵守的忌讳之一,走一趟刻一笔,满后阳气缺失,要以稻草人覆旧衣,封棺沉水,骗过阴曹地府,以求余生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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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都是在能回来的前提下。

这工作愿意干的人少,报酬丰厚但相当邪门,毕竟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有鱼是被守尸人从河里捞起来的,身上挂着刀口和枪眼,还废了半条腿。

左右无人来领,本想草草裹了送水晶棺,没成想还能活。

也不晓得是单纯幸运,还是真的有点本事,来来回回走过好几趟居然都是安全的。

不过当处乱世,身似浮萍,每天无能为力地活着,到头来都是史书里一笔带过的数字而已。

守尸人叮嘱他跟着乌鸦的叫声走,哪怕绸带掉落也不能睁眼睛。

“我省的,叔。”有鱼在本子上签自己的名字,他自言识字不多,这两个字还是早年有人一笔一划教他的,“都送好几次哩,你放心吧。”

守尸人点点头,叹着气往旁边棺材里一指:“昨儿晚刚送来,唱戏的,屋头人参军没回来,自个儿心气儿又高,罢演闹了自尽,造孽哦。”

有鱼走过去,轻喃过一声“打扰”,扶着棺沿往里一瞧。

那是一具身着交领右衽大袖衫的尸体,衣饰素白,鹅蛋脸雌雄难辨,只左眼尾缀着枚针尖细的红痣,漂亮得近乎瘆人。

有鱼偏头挪开眼,又极小声地重复过“打扰”,有些心绪不宁地去绑绸带。

守尸人嗤笑一声,将烟杆一搁,抬步错身时拍过他肩膀,帮他把大门推开些,嘱咐:“早些回来。”

有鱼嗯声将尸体捞起来,把那双手绕至胸前绑好,又躬身抄腿挪上背。

乌鸦拍翅飞离树冠,哇——哇——声掩在震天唢呐里,像极了哭丧的未亡人。

漫天都是孔方纸钱,街上人唯恐躲避不及,叨叨着“晦气”,边啐过口水往铺子里跑。

有鱼看不见,只晓得胡同口的穿堂风又凉又轻,冷不丁扫过他后颈时,像是背上尸体在呼吸。

他记着心跳频率,走了约莫两个钟头,才抵达摆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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