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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轻飘飘的几句话,但却像刀一样割在人的心头上。

一刀一刀,一年一年,是凌迟。

密林之中,魏玦痛苦地闭起眼睛。

他这样的人,还活着就已经入了地狱,他再不配这世间的任何美好,尤其年嘉对他纯真的爱意……

大内统领让人来给他传了话,“皇上让指挥使万万不可懈怠。”

但这两个皇帝亲卫说完却没走,就跟在了他身侧。

魏玦明白,皇帝对他尚有戒心,其实没有这二人,他身边也布满了皇帝监视的眼线。

许多日了,他何曾没动过送信出去的念头,但根本没有机会。

直到眼下,侯爷让世子去调兵了。

侯爷、静娘、世子还有……年嘉……

皇上是想要他们全都去死。

没入心头的刀子又割在了魏玦的心口上。

他还是得找机会,递信出去,不然,他和皇帝又有什么区别?

谁想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密林当中隐隐有脚步声。

多年锦衣卫的经历,令他通身警觉紧绷,但他立着没动。

天光暗淡,但他目光缓缓扫去周遭。

有一道几不可察的银色剑光,一闪而过。

是……银雪剑吗?

魏玦身形微微一滞,藏身密林中的陆慎如,就知道他发觉了。

魏玦比他想象得还要机警,不愧是做了锦衣卫指挥使,既如此,他不能再留他了。

然而就在下一息,魏玦忽的转过了身去,将整个人后背留给了陆慎如。

陆慎如一时间按剑未动。

他英眉微挑,忽见魏玦抽出腰间绣春刀,几乎是出刀的一瞬间,不等人反应,径直杀了他身后两个大内侍卫。

连崇平都怔了一怔。

那令人默然倒地,而魏玦转过了身来。

“侯爷,他就在里面。”

陆慎如从密林中向前走了一步,他墨眸冷淡地看着魏玦,并未言语。

魏玦知他对自己难以信任,他只能苦声道。

“我已犯下不可饶恕之罪,但我死之前,还想做点什么。”

陆侯抿了唇。

*

院中。

大内统领去而复返,前来禀报。

“皇上,魏指挥使怀疑有人潜入,欲抽调人手往西边查看。”

皇上皱了眉,兖王问了一句,“他们会否查到此地?”

皇上摇头。

此地陆氏姐弟也好,窦阁老他们也罢,都不可能知道。

若说谁有可能知道,约莫只有皇后了。

但皇后被他留在了宫中,已经殡天。想必陆氏姐弟,亲手杀掉了唯一可能知道的人。

他笑笑,“许是毛贼。”

接着允了魏玦,“让他带人去查吧,速去速回。”

院内外有人手波动,皇帝没再当做一回事,眼见着要下雨了,吃了半盏茶就起了身来。

谁料他同兖王和逢祥,刚走了没几步,忽听周遭竟然乱了起来。

不只是杂乱的脚步,更有隐隐的兵刀相击的声音。

皇上眼皮乍然一跳。

“怎么回事?难道不是毛贼?!”

他急问去,一时无人回答,暴雨之前的气氛低压到,令人呼吸都困难起来。

有亲卫出去查探,谁知还没走出花园的门,大内统领浑身染血地闯了进来。

“皇上,不好了!魏玦带人接应了陆慎如的人马,反杀进来了!”

此言刺入耳中的一瞬间,皇帝眼前晃了一下。

陆慎如找到了此地?!

而魏玦接应陆慎如的兵马,反杀进来?!

“他怎么敢?!”

可外围的打斗喊杀之声越来越紧近,皇上之间兖王都变了脸色。

“陛下,此地不能再留,快走!”

皇帝一瞬间回了神来。

他只见兖王这个残废都踉跄着往外跑,他就算恨极,也只能叫上亲卫军。

“速速!护朕离去!”

急怒令他不住咳喘起来,但他忽的想到另一个重要之人。

“逢祥!”

他厉声直呼三子跟紧了他,一起离开。

谁料他那躲在阴影里的畏畏缩缩儿子,忽的跟他摇了头。

“儿臣不走。”

“不走?!你不走,陆慎如必杀你!”

可他却道,“儿臣愿意死。”

皇帝重咳一声,外间喊杀之声震天,越发往花园迫近。

“你疯了?!你死什么?朕费心设此死局,就是要让你做皇帝,你怎么能死?!”

但他那沉闷畏缩的儿子却还是摇头,站在墙角里一动不动。

“儿臣不想做这个,沾满了兄弟血的肮脏皇帝!”

肮脏皇帝。

“你敢说朕肮脏?!”

皇帝再没想到他敢有如此言语,他简直要将他一口吃入腹中。

但此刻只能叫了亲卫,“去把他抓来!”

亲卫两下就把瘦弱的少年抓到了皇帝身前。

皇帝看着他这唯一剩下的儿子。

“就算是肮脏,你也必须做这个皇帝!而他陆慎如既除不掉我,也杀不了你!”

他布的局必须得成,没人任何人能阻拦他。

他亲自拽住三子,就要离去。

可那瘦弱的少年被他生生拽着,却没屈从。

他忽的高喊了起来。

“侯爷!陆侯爷!父皇在此地!”

话音如同划破长空的雷鸣一般。

皇帝一瞬之间目眦尽裂。

他难以置信自己要立为继承人的儿子,竟然在高呼陆慎如?!

但去捂他嘴也已经晚了。

有人劈开了花园一道侧门,陆慎如一步踏了进来。

男人身姿高挺如山,分明是低沉阴压的半空,而他披甲持刀、长身立在门前,却近乎将这阴沉的天都顶了起来。

他英眉倒竖,他眉尾如剑。

雷声乍响的下一息,一道白亮的闪电就劈在他身侧的半空中,照亮他染了血的半张英武面庞。

这一瞬,犹如下凡的天将一般。

可他带来的闪电的白亮,却刺得皇帝瞳孔一痛。

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走!快走!护朕走!”

但到了此时,他还能走?

陆慎如倏地抽出腰间的银雪剑,再无半句多言,直直朝着那狗皇帝极力掷去。

那细长的银剑如同锐利的飞箭,闪着银光直奔他而来。皇帝惊叫。

但这极力一箭,再没人能挡下。

皇帝惊颤欲避,可银剑再不放过他,生生没入他肩头,将他向后钉在了墙上。

“皇上!”

周遭亲卫皆大惊失色,可陆慎如的人手,和反了水的锦衣卫全都闯了进来,再也没人能救驾。

豆大的雨点砸落下几滴,恰就落在男人鼻梁高处、两道在边关护国时留下来的伤疤上。

他抬手抹掉鼻梁上的血与雨,一步一步走到了那皇帝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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