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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泠静仿佛被闷在水下太久,几乎无法呼吸, 但这一刻,她猛然被这个消息拉出了水面。

她大口地喘着气。

男人见她如此, 先是一愣,接着又笑出了声来。

“娘子怎么比我还紧张?”

他又问, “娘子也在意?”

杜泠静反问他,“怎能不紧张?如何不在意?”

这时他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盯着她的眼睛。

“泉泉在意什么?”

“……”杜泠静一滞, “自是在意慧王小殿下呀。”

这回换到男人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哦,也是。”

杜泠静突然品出了味来。

他不会想让她回答,她更在意他吧?

怎么还会有人跟生了病的小外甥比?她瞪了眼睛看着这人。

男人似乎也觉得有点惭愧,又笑了两声以作遮掩,但喜色更从他眼角眉梢飞腾起来。

不知是不是听闻了喜讯的缘故,杜泠静倒是突然有了胃口,问他要不要吃饭。

他应下,这就让人摆了饭。

两人边吃早饭,边轻声说起此事。 W?a?n?g?址?f?a?b?u?y?e????????????n????????????????ò??

杜泠静问,“王太医说具体如何?”

陆慎如道,昨晚的情形有些凶险,连最是紧着嘴巴畅快的老王太医都不说话了,一晚上光擦汗就湿透了七条帕子,又给逢祯扎了不知道多少针,让贵妃在逢祯耳边一直说话不要停。

“娘娘空说了一夜的话,待天亮嗓子都哑了,幸而逢祯醒了过来,恢复了耳力,与娘娘对答如流。”

杜泠静大松一口气,又问,“王太医怎么嘱咐?”

陆慎如道逢祯的耳力只是保住了,至于以后,“王太医说他会回去仔细琢磨,但需要费些功夫。”

陆慎如说到这,脸色有点怪,“娘子猜他跟娘娘怎么说?”

“如何说?”

“他说,只要我能消停,不没事跑马折腾、滋生事端,他便可以把时日都用在翻找医书上。”

男人再没听过有人,用那形容不着边际的毛头小子的话,形容他。

他脸色怪得不行。

杜泠静却笑出了声来。

“以我之见,王太医说得不错。”

他先中了箭伤也就罢了,后却不管不顾地拉弓射箭,血肉崩裂,奔马回京,自家伤势坏了不说,她更是因胎儿不稳昏倒,这前后哪一桩,不是王太医费的心?

她道,“侯爷就听着吧,别忘了重重有赏。”

男人也笑了,无奈地摇头。

“他说我,我得听着,我还得对他重重有赏。罢了,他若真能治好了逢祯的耳朵,我重重赏他全家。”

杜泠静:“……”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怪。

她抿唇笑起来。

两人这一顿饭多吃了半刻钟,杜泠静胃口终于有所恢复。

魏琮则让人来传了信,道是那鞑靼九王,何副将押到京城了。

陆慎如立时出了京去。

他见到何副将的时候,险些没认出来。

“竟消瘦如此?”

何副将人瘦了三圈,但精神尚好。

“侯爷,世子,此番末将押人上京,几次三番遇到阻挠,这才费了些时日,迂回了许久。”

只要人无事,这都不算什么。

魏琮道,“你一路上可也问了?”

何副将自是问了,“但末将观那鞑靼九王,恐只知其一,未必知其二。”

陆慎如心里有数了,在山房别院的地牢里见到了人。

他穿过弯弯绕绕阴暗的地道,幽暗的火光照在地牢深处。

那被吊起来的鞑靼九王一眼看到了他,就嗓音古怪地笑了一声。

“永定侯……”

只是话音未落,男人抽出了长鞭。

他多余的一句也没有,长鞭自他手中扬起,破空乍响,下一息啪地重重摔在了那鞑靼人身上。

一鞭,两鞭,三鞭。

那人通身血肉乱飞,几乎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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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慎如恨声开口。

“替我英年早逝的父亲,替被割了头颅的魏将军,替千千万万在那一战中牺牲的、丧生的所有人……”

他当先赏了他三鞭。

鞑靼九王还未昏死,但痛意令他近乎发疯。

“陆慎如,你就是打死我,也不可能知道当年给我秘密传信的人是谁!”

他道,“那是我失落的部族遗留的血脉,是藏在你们汉人朝堂中地位极高的贵人,他藏得深极了,他根本不会让你们知道!”

他仰头大笑了起来,“汉人的朝堂里,藏着我鞑靼人的血脉,好好好……”

男人看去那癫狂大笑的鞑靼九王。

“你放心,他就是藏得再深,我陆慎如也必会知道!”

他吩咐了一声,“把他带下去关起来,就关在那汉人细作隔壁,每日九鞭伺候,让他把知道的全吐出来。”

鞑靼九王被押了下去。

补足的鞭子令他惨叫。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有人默然养了半个春夏的花全都开了。

“隔壁是什么人?”他问了一句,没指望回答。

但守卫告诉他,“侯爷捉了害永定军惨败的鞑靼九王,就关在隔壁。”

花儿娇嫩鲜艳,无声地开着,但隔墙的惨叫却一浪一浪地涌入院中。

那汉人细作顿住,握着花壶的手抖了又抖。

*

陆慎如回了侯府,将沾了鞑靼九王鲜血的鞭子,奉在祠堂立如密林的牌位前。一同放置在旁的,还有那枚与细作留下的纹样一致的骨雕圆牌。

那秘藏在朝廷里的留着鞑靼血脉的人到底是谁,他一定会找到。

他三叩首在层层牌位之下,而后才退出了祠堂。

夜已深了,他回来时听闻夫人已经休歇,便没往正院去。

但此刻陆慎如出了祠堂,却见流转如水的月色之下,有人挑灯静静地立在月影里。

他歪着头跟他轻轻挑了挑眉。

“怎么不睡觉?”

杜泠静摇摇头,她不困。

但男人身上还沾染着些微的血腥气,她抽了抽鼻子。

他当即意识到了,祠堂离着外院远岫阁有条近路。

“你既不睡,要不要跟我到远岫阁换衣裳?”

她点头,柔声。

“好。”

男人心下一软,两人拉开半步在月影下走着,不时到了外院,他将衣裳全全换了,同她在夜风轻抚的庭院里坐着说话。

他道细作就是朝堂里的要人。

此人能潜匿这么多年而不被发现,可见身份非同一般,如今朝中虽有些混乱,但仍旧算得四海皆平。

男人在月色下转了转手中茶杯,杯中嫩茶芽飞旋起来。

“偶有天灾,却无大的兵祸,也是百姓之幸了。”他道,“不知此人是已经得偿所愿,偃旗息鼓,安详这世间的安泰,还是筹谋未消,乱心不灭,还欲再祸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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