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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家父虽剽悍却盲目自负,身中敌人怀柔奸计不自知,致使我大周数万将士命丧襄州,流血漂橹。罪臣曾目睹父兄殉国惨死,也知其作?为一军统帅之疲弊,然‘通敌卖国’之罪名实为污蔑,不可不洗。罪臣虽侥幸活命,仍不忍见陈家就此背负奸佞骂名,幸得先帝垂怜庇佑,罪臣得以敌齐将勇之身潜伏敌齐十数年,以寻报国之机。治平四年,罪臣于敌齐陈家军中首次出征亭州,以普通兵勇之身连斩敌军数人首级;治平五年,罪臣随军讨伐汉中……”

十几年来的每一场战役,提拔的每一个人,都一一陈述,并?无半点隐瞒。

包括多年来,每每遇到对周的战事,陈定霁总能找到理由推脱,再明里暗里向萧元弘传递消息,避免周军因此损失。

而现在,他在齐时为大齐向西向南拓下的千里疆域,对于萧殷来说,已经几乎是?唾手可得。

这一点,在萧殷读完姐弟二人送上的这封字字肺腑的血书之后,以他少?年老成的勃勃雄心,自然也是?十分清楚明了的。

“这封陈情?书,是?陈聿棠亲笔所?写?”收起?面上的叹服之色,换上冷峻寂然,才坐上龙椅不久,萧殷便已有了十足的帝王之姿。

“草民斗胆,”庄令鸿拱手施礼,“是?草民根据陈聿棠本人口述的事实经过,以他的口吻撰写的。这封血书,则由草民亲姐庄氏令涵,用陈聿棠的鲜血誊撰。”

听完,萧殷从那血书中抬眼,看着面前跪在庄令鸿身侧这个容貌出众的女子,哦了一声,复道:“想不到,这样国色天香的女子,手下的书道,却如此笔走龙蛇、丰筋多力。”

“臣女曾受齐室恩惠,不敢忝领陛下赞誉,”庄令涵揪住了心口,连连伏地叩首,“请陛下降罪于臣女一人,勿要牵连家父家母和?年幼的妹妹。”

“朕突然好生羡慕庄太医,”萧殷转而语带笑意,“一子一女都如此出众,朕从前,怎么从未发觉?”

“草民与姐姐在陛下面前,不过是?鸢肩羔膝、蒹葭倚玉之辈,”庄令鸿闻言再次拱手,句句恭维,“陛下少?年英姿雄才大略,将来陛下所?出皇子公主,必然也是?龙章凤姿。”

“朕听说,庄太医闲时,会时常带着你们姐弟外?出施诊赠药,”萧殷敛了眸色,听不出喜恶,“经由你们的手,救过我无数大周子民,若朕因齐室小人的无耻行?径便降罪于你们,朕又?怎可做一个开辟天地的万古明君?”

庄令涵姐弟悄悄对视一眼,心中都生了希冀。

“只是?,陈聿棠此番回到邺城,带来了许多跟随他出生入死的手下将领。他们都是?难得的将才帅才,肯为我大周所?用,朕自然如虎添翼,”萧殷的目光又不动声色地扫过了面前跪着的二人,“可陈聿棠,毕竟是他们的旧主。若是陈聿棠在我大周继续身居高位,卧榻之侧,朕恐怕……”

“陛下,”庄令鸿自然已为萧殷考虑周全,“陈聿棠原本就一心求死,只是草民怜他一心为大周牺牲奉献却落得凄惨收场,才想来陛下面前多此一举。在宣布他身死之后,陛下可亲自劝降他带来的手下。以陛下拳拳惜才之心,想必定能使得他们真心归附我大周。”

“可如果他们不肯归附呢?”萧殷的眼中寒光一凛。

“陈聿棠曾以亲笔手书托付草民,手书内容详实言辞恳切,句句皆言以他性?命换得他们的真心归附,”庄令鸿正色道,“他们皆出自齐廷寒门,以天下为己?任。陛下英姿,比之陈聿棠万万过之,又?何愁他们不肯真心归附大周?”

“那陈聿棠本人,是?否可保证,从此不再出现?”萧殷紧绷的面色有所?松动。

“臣女斗胆,以假死之药襄助,”庄令涵定定开口,及时补充,“臣女在此向陛下发誓,天下之大,也再无陈聿棠与臣女二人。”

良久,才听见萧殷似乎一声轻叹,“陈聿棠也是?好福气,有庄氏你这样的红颜知己?,他也不枉这波澜壮阔、先扬后抑的一生了……”

***

陈定霁再醒来时,已是?两个月之后了。

期间,他做了一场十分漫长?的梦。

梦里他再次回到了延州金河郡,身染疫病到下不了床的他,身边再没有那个为了除疫奔波劳碌、为了药方?绞尽脑汁的美?貌身影。

他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这是?上一世,他与她共同经历又?同床异梦的上一世。

那是?他与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分别,他未向她留下一字,便随着斛律太后的銮驾一并?去了延州、银州巡边的时候。

延州疫病来势汹汹,几乎所?有人都倒下了,而所?有随行?的太医,也都对此束手无策。

他一人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自潜伏入齐以来几乎战无不胜的自己?,竟然会真的,命丧在这小小的疫病之上。

任他顶天立地,病来也如山倒。

在保有意识前的最后几个时辰,他勉强见了才从长?安宋国公府百里奔袭而来的、他信赖的小厮张百一面。

原来在他离开长?安几日后,秦媪便因为吃了他娇养在别院中的庄氏那亲手所?制的小食而一命呜呼。淳于氏与黄媪则一口咬定是?庄氏毒死了秦媪,原本想要直接处死她,庄氏却声称自己?有孕,一定要等到他回去,亲口向他自辩,决不肯赴死。

庄氏……庄氏……

这个女人原本是?大周质太子萧毅的太子妃,只因她在接风宴席上为他奉了一杯酒,萧毅便亲自将她送到了他别院的床上。

他贪图她容色,自觉破了淫戒,想着她也与他一样是?周人,等到他功业大成的那日,也许能给她个名分。

短暂相处的这些时日,她在他面前一向不多言语,仅有的数句,也不过床笫之间的告饶推欢之语,原来,她被人诬陷杀人,也能有自辩的能力?

他知道她自然不会毒杀秦媪,他也想回去替她讨回一个公道。

但,自负如他,现在不过是?个躺在床榻上垂死挣扎的病人。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陈定霁脑中不断浮现她的身影。

娇媚动人,温软可欺,即使日日被他强迫被他摧折,她也并?不敢在他面前多一句言语。

回首这一生,他不敢说自己?问心无愧。

辜负最多的,恐怕正是?庄氏。

到头来,他连她真正的闺名都不清楚。

从大梦中醒来,陈定霁一身空乏,头痛欲裂。

他清楚他梦见了他前世的结局,却在最后的时刻,发现了另一件事——她在受人诬陷向他求救时,曾说过她怀有身孕。

难道上一世,她真真切切地带着腹中骨肉而死,所?以死前才留下那些对他失望至极、咒骂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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