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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生产对?于女人来说犹如过一次鬼门关。我?一想到,枝枝你曾经也经历了那样的身心折磨,可我?这个始作俑者却不在你的身边……”

他深吸了一口气,是她身上独有的香味,复又继续说道:

“现在你突然说,原来,原来那些痛苦都并没有存在过,我?当然庆幸,我?已经伤害过你那么多次,怎么能忍心再看你受苦?”

“陈定霁?”

她不敢相信他的话?。

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只是想到晴方,我?的亲姐姐居然都可以这样骗我?……”他收拢覆在她脊背的大掌,和从前一样温暖,“看来她心疼枝枝,比心疼我?这个亲弟弟更甚。”

“姐姐?亲姐姐?”她的声音都变了调,落在他耳中却又是说不出的婉转。

“事?到如今,我?也必须要告诉你。枝枝,你在骗我?的同时,我?也在骗你,我?骗了所有人。”

他终于松开?了她,让她坐在他的月退上,能够让他欣赏她面?上的凝聚的疑云。

“我?本名?陈聿棠,不叫陈定霁,也并不是这长安宋国公陈沛之子,而是大周名?将陈代?辉第七子。晴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治平三年的襄州大战时,我?也不过十岁,但父亲坚持要让我?们兄弟七人同出,一门八将,即使是现在想来,也十分威风凛凛。那是我?第一次亲身上战场,只需要跟在父兄后面?杀敌,便也取得了数场胜利,初初,形势一片大好。”

“可谁知道,有一晚父亲整夜未归。到了第二日的大战,我?们明明已经占尽先机,周军还是陷入了齐军的重重包围,我?亲眼目睹了父亲死于齐军那个同样姓陈的将军,陈沛的剑下?。”

“然后我?也身中数箭,本应该与父亲一并殉国,但后来,我?被人救走了。”

庄令涵看着他的眼,明明漆黑如深潭,却莫名?泛起了火红的烈焰

——那是她身为军医,也同样经历的那场惨烈决绝的大战,焦土遍野陈尸百里下?,周军仅剩的烽火点点。

整整十三年过去了,她到今日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双膝中箭,那箭簇入膝太深,原本我?应该就此残疾——可我?遇到了你,枝枝,你就是那日在军帐里,问我?愿不愿意赌一把,保下?这两?条双腿的,小小年纪的军医,对?不对??”

是他?

那个她至今都偶尔想起的男孩,原来是他?

可是,尽管面?容模糊,她并不能完全将两?张脸重叠在一起。

她的瞳孔缩了一下?,同时手中一热,原来是被他紧紧握住了。

“是你救了我?,不仅保下?了我?的腿,也保下?了我?的命,枝枝。”

他捉着她的手,带着她,轻轻挽起了紧扎在靴中的裤脚,他的两?条膝盖之下?一寸处,都有那若隐若现的疤痕。

这厢房中的光线不算明亮,但她还是看得真切。

曾经她与他日日缠绵,她却几乎很?少仔细看他身上的纹理。

她知道他是武将,即使再战无不胜,身上也会留下?无数金戈铁马的痕迹。

“我?在昏迷之前,还曾经说过几句豪言壮语,我?说我?射杀了敌军的少将,那个人姓陈。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是我?这个小小少年的吹牛之语。”

她记得的,那个少年双膝中箭,在相信她同意她赌上性命为他保下?双腿后,喃喃自语着他倒下?前最为耀眼的功绩。

想起这些,她不自觉地?用?指尖轻抚那与其他疤痕无意的痕迹,埋于心间的伤痛,结了痂褪了痂,便已经成了轻描淡写?。

“等我?后来再以陈定霁的身份潜伏在齐地?,我?才知道,原来我?射杀的人,便是我?的‘大哥’,也就是‘母亲’淳于氏最最疼爱的大郎,陈定雷。”

他不动,只看着她轻垂的眼睫,上面?似乎沾了泪水,清清泠泠:

“可是光杀一个十二岁的小将,并不能挽回战争的败局。周军最终惨败,竟然是因为我?的父亲陈代?辉误信了情报,而后,这个‘误信’便真成了大败的主因,所有人都说父亲通敌叛国,因为大败我?周军的敌军主将,与我?陈家?在百年前,曾是一对?同仇敌忾的亲兄弟。”

她知道邺城陈家?,也听闻过关于陈代?辉父子通敌叛国的下?场。

却没料到,影响竟然如此深远。

“我?的父兄皆力战而死,毫不退缩,以身殉国,我?陈家?却成了大周的千古罪人……”

他轻抚她微乱的发丝,明明是这样惨烈痛苦的过去,他一定要说得举重若轻。

“后来我?终于替父亲和兄长们报了仇,陈沛那年在西羌深陷敌营最后战死,便是我?布的局。但我?很?快继承了宋国公的爵位,所有的一切,便更一发不可而收了。”

“所以,晴方也和你一样,为了复仇、为了洗清父兄的冤屈,忍辱负重在长安宋国公府,整整十二年?”她终于抬起了头,一颗清泪滑过她同样冰凉的面?颊。

“三姐受过的屈辱和苦难,只会比我?更多,但她从未后悔过。”

握住她手的大掌,曾经也和她一道,在襄州的土地?上并肩作战,只是后来的这些老茧,每一笔,都是他不堪的回忆。

“陈——陈定霁,你是什么时候认出的我??”她翻捡起过往,在这个只讲情不讲理的时刻字字珠玑,“既然,既然知道我?就是当年救下?你命的人,你又为何要那样对?我??”

“我?承认,我?这么多年来都存着私心。”他用?另一只手抹去了她又掉下?的泪珠,温润如玉,“襄州大战是一切悲剧的肇始,我?在后来的很?多年里,都不愿再回想那些时日里发生的具体的事?情——”

“那次,枝枝你第一次借着护送周使灵柩回邺城逃离长安时,我?与你在山洞里,你曾提起过襄州大战,那时我?一味言语逃避,都并未将你们联想到一起。”

“这么多年以来,我?的眼里只有复仇,从不会对?谁真正动心。即使是那时对?你——你曾经指责我?,说我?从来没将你放在平等的、尊重的位置上,你说得对?,枝枝,你说得对?。”

陈定霁从未有如此混乱的时刻,反思、深省自己错误的人,本就该直面?所有的问题。

“若不是因为再次与你相遇前,你反复入我?的梦境,我?也不会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千方百计将你留在我?的身边。枝枝,一切都是孽缘——所以你再提,突然再提到襄州大战时,我?才下?意识躲避发怒,在之后你狠心离开?我?以前,我?都以为你迟早有一日会心软,强权之下?,本来就没有多少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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