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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像是他的巨手?,曾无数次在白天黑夜里困着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一刻,他看见了她的脸完好如初,像极了要奔赴新的命运的她,拼尽全力抹去不堪回忆的模样。

现在,他把她重新捧在了手?里。

她想笑,一口气不来,却?又化成了粉泪,悄然从眼角滑落。

他含住了她的眼泪。

“陈定霁,我恨你?。”她在这个?木桶里泡过无数次的澡,她以为这边缘早已被无尽的摩挲和水汽抚平,现在,却?突然生了令她钻心刺指的疼。

“恨我也?好,”他今日说的许多话,都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只要不是疏离,我不能,你?也?不能与我两清。”

“面上的疤痕是我为了吓退你?,亲手?弄出来的。”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有没?有那道?疤,你?都在我的心里。”他的气息灼灼,但?又似乎与她相隔很?远。

“我要毒死你?。”她听见自己?喉头滚动的声音。

“我没?死,你?也?没?死。我被你?折磨得?不成人形,但?我还是能找到你?。”如此冷静陈述,又像是安慰自己?。

“你?活该。”她死咬着嘴唇,又远离了他几分,“若是你?这样就叫‘不成人形’,那我当初受的苦,又算什么?”

“是我自作自受,作茧自缚。”他的语中竟然带着笑意,她全然不可置信,“那些苦那些痛,都是因?为我。有我直接造成的,也?有间接的。是我的错。”

“没?有用的,”她并不看他,视线落在先前还清澈见底的浴水上,它已经泛起了浑浊的漂浮,让她产生了深深的厌恶,“我所求的,从来都不是你?的道?歉,我也?不需要你?低声下气的忏悔。”

多余的,徒劳的,窒息的。

“枝枝……”陈定霁的嗓音莫名哑了,那只生了老茧的大掌,稳稳地扶住她背对他的香肩,“我也?是,我也?是身不由己?。”

“与我无关,”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听他的剖白和苦衷,“都与我无关。”

“枝枝,也?许你?暂时,暂时还不会原谅我,”他今日的言语,莫名地多了许多迟钝和反复,与他从前的说一不二有着明显的区别:

“可我不能留你?一人,不,留你?和孩子在邺城。”

庄令涵不说话了,他的怀抱只稍一松懈,她便?趁机从他的臂下溜走,去够了早就应该拿在手?里的巾子,遮住自己?,站了起来。

有水声,她带来的,纯粹的水声。

陈定霁没?动,只泡在早已凉了的水里,深深地看着她。

“陈定霁,你?幼时曾被水匪掳走,在水边生活了许多年,水性极好。”

她一边用另一张巾子轻轻擦拭着身体,一边毫不在意他的眼神,继续同他说话:

“你?既说不能没?有我,又为何?当日,眼睁睁看着我下了水,却?没?有奋不顾身救我?”

他没?有回答,剑眉与星目,都笼上了一层夏日里难得?的凛冽之气。

“所以,在宋国公的眼里心里,到底还是自己?的命重要,”她在他的注视之下,不慌不忙地穿上了里衣和中衣,系带的手?指微颤,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满口讥讽,“不管我是真死还是借着死事路遁,宋国公伤心悲痛便?罢了,还是会好好地活着,对不对?”

虽然讽刺满满,可又全是实话。

她越是淡定平静,就越将他衬得?像个?矮人。

尽管她在他面前娇小,可她高贵纯洁的灵魂,始终要高他一等。

他有苦衷,即使说不出口,也?并不能抵消他未去救她的罪恶。

他时常自责,却?根本不能自洽。

陈定霁并不反驳,咬着牙,也?站了起来。

早已浑浊不堪的浴水再一次“哗啦哗啦”地翻起了令她倍感烦躁的声音,木桶周围的地面,被彻底打湿,如同山林里的一场黏黏腻腻、拖泥带水的暴雨,混杂着腐烂的泥土,和腐烂的动物尸体。

她已将衣衫穿戴整齐,目不斜视地看着他。

“枝枝,我只想让你?跟我回去。”他的全身只有满头的银丝还是干爽的,再好的衣料,在水中长时间浸泡后,都会发烂发皱。

和他这个?人一样。

避重就轻。

“邺城是我的故土,这里有我的父母亲人。”她转身,像床边走去。

这个?小院有两间卧房,除了她常睡的、安放了小茱摇篮的那间外,这一间也?有一张床榻。

不过,她只将这间卧房当做了每日洗澡沐浴的地方?,却?不想今日,可能要睡在这里了。

她不想他惊动隔壁熟睡的小茱。

还未转身,她听到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的声音,是他将身上的湿衣服脱去。

赤诚相对,是他们?二人早已习惯的心照不宣,与情欲与缠绵无关。

她转身,坐在了床榻上,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那把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另一间卧房里的枕下也?有一把,她毕竟独居,也?要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若是他要强迫她,她可以用匕首自卫,即使杀不死他,能伤他,她也?心满意足。

陈定霁的动作飞快,他踩着同样湿漉漉的鞋子,只看着她轻轻地放下了帷幔。

两片帷幔的缝隙间,她看见了他尚算结实有力的月几肉,两侧肋骨下方?凹陷,似乎曾经也?是瘦骨嶙峋。

是她的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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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较从前,他的身体比原先更白了,和他的白发一样白。

他其实本来就很?白,只是在过去的岁月里常年征战,雨打风吹难免摧残。

有的时候,深色是需要浅色去衬托的,比如他被日晒雨淋之后明显有了分界的手?臂和脖颈,也?比如那极少能支配他所言所行的,父系源泉。

她熟视无睹,在他向她走近之前,便?躺了下去,面朝里。

有他在的房间比从前燥热了不少,他向床边靠拢,她的手?也?向枕下的匕首靠拢。

只要他不动,她便?不动好了。

她才不会提醒他穿上衣裳,他的身体会不会受风着凉,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不自觉纷乱的呼吸,想着这几日一直萦绕在脑海中、今日才刚刚被庄琼生解惑了的关于医书的疑问,强迫自己?沉入梦境。

沉入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再也?没?有他的梦境。

就在她迷离混乱之际,朝外的手?肘蓦地一暖,瞬间激起了她浑身不适的颤栗。

果然,他嘴上说着求她,但?行动却?只比过去收敛了分毫。

要是放在过去,恐怕她现在,已经又一次不得?不承着他的狂风暴雨了吧……

“枝枝,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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