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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脚步一滞,上下打量一眼眼前之人——

身披雪絮绛纱披风,披风下的绣荷纱裙若隐若现,披风的兜帽很大,罩住她的大半张脸。

秦嬷嬷皱起一张脸,“捂这么严实做什么?”

薛南星沉默了一下,慢慢摘下兜帽,露出一对眉眼,和眉心的一抹红痣。

秦嬷嬷怔了一怔,似是看呆了去。

薛南星并不担心。此刻,她只露出一对半垂的眼眸,纤长的睫羽遮去她眸中大半光华,又因用了柳烟儿惯用的脂粉。乍看之下,根本不会有人猜到眼前已换了个人。

果然,秦嬷嬷很快回过神,质问道:“怎的打扮得这么素净?是不懂规矩,还是故意给我使绊子?”

“哦,小姐说了,方才听青姐姐说沈大人在宴席上对她们几个都不感兴趣,怕是不喜欢打扮太庸俗的。素一点儿……新鲜。”婢女忙步上前,抢声道。

秦嬷嬷又瞥了她一眼,须臾,鼻子里“嗯”出一声,“眉心点痣,素纱遮面……行吧,算你花了点心思。”说罢,又抬起肥厚的双掌拍了两下。

“啪、啪”两声脆响,一小厮应声从门后绕出来。

秦嬷嬷拿下巴指了指小厮手中的酒盘,“这个你端着,待进去了,喂给那位沈大人。”

薛南星的目光顺势落在酒盘上,一壶两盏。她心中了然,想必里头装的正是那味“幻情”。

她暗暗沉了口气,在心里盘算着:待进了汤泉池,只要“不慎”将酒撒了,再借着换酒的由头出来换身行头,而后瞅准时机告知陆乘渊,便算大功告成。

心思流转间,薛南星神色如常,双手接过酒盘,微微欠身,跟着秦嬷嬷往外走去。

甫一踏出门口,秦嬷嬷阴恻恻的叮嘱又在耳畔响起,“这酒可不是普通的酒,沈大人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待会儿无论如何都得让他喝下。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有你好受的!”

薛南星不敢多言,只轻轻“嗯”了一声。

怎料秦嬷嬷听了她这不温不火的回应,以为她是不情愿,忽地顿住脚步,侧目狠狠剜了她一眼,“老身会在门口亲自盯着,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样,躲懒偷奸。”

薛南星脑中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盯……盯着!?

*****

二人沿着游廊往前,身侧是花木扶疏,脚下有活水流经,当真是屋在泉上筑,人于画中行。

可薛南星哪有半分心思欣赏,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她甚至有些后悔,后悔当年没跟着街头变戏法的学几招偷龙转凤的技艺。这般情景,她如何能在四目之下,不动声色地骗过秦嬷嬷,又不至被陆乘渊发现。

眼下可谓进退两难,只盼着这段路能再长一些,长到让她想出应对的法子。

然而念头未落,身前的脚步倏然停了下来。

“何大人。”秦嬷嬷身形微屈,恭敬地行了一礼,“都安排好了,大人放心。”

薛南星收回脱缰的神思,也跟着福了福身。

“嗯。”何茂应了一声,目光先是落在薛南星手中的酒盘上,须臾,又缓缓上移,定格在她身上,“身段不错,脱俗如雪中青莲。再抬起脸来,给本官看看。”

薛南星自心尖处提了口气,摘下兜帽,慢慢抬起头来。

何茂自恃阅人无数,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媚色倾国的花魁,温文秀美的小倌,到底不过一副空皮囊。

可映入眼帘的这张脸,怎么说呢?

除了耳侧的琉璃耳坠,未戴任何珠钗,却衬得一对眉眼格外清艳夺目。分明浸于昏黄的幽光当中,却犹如淬了星辰一般明亮。

最妙的还属眉心那抹朱砂痣,宛若观音在世般脱俗,却又因眼尾用脂粉勾勒出上翘的弧度,平添了几分摄人心魄的妩媚,衬得这半张脸疏离却莫名诱人,让人不由生出要占为己有的欲望。

何茂呆愣片刻,旋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错,不错,不愧是云香楼千金难求一面的头牌。”

他连赞两声,对着这样的美人儿,声音都不自觉放柔了几分,倾身道:“你可知道待会儿要做甚么?”

薛南星抬了抬手中酒盘,用那憋出许久、娇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柔柔地应了一声,“奴家知晓。”

她平日以内力控制声音,用的都是男子声线,此刻娇音一出,听得何茂骨头都轻了。

何茂一听,心中大悦,自觉今夜之事妥了,侧过半边身子,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间水汽氤氲的厢房,道:“去吧!”

薛南星垂下眸,施以一礼,戴回兜帽,继续跟着秦嬷嬷朝那汤泉房走去。

经过何茂时,耳边低低传来一句:“美人,本官就在门口欣赏。”

薛南星一瞬头皮都要炸开,只恨不能将手中酒壶砸向这狗官。

可眼下并非收拾这狗官的时候,真正棘手的还在前头。

她扯了扯嘴角,强行压下胸中怒火,硬着头皮进了汤泉房。

汤泉房的墙壁和地面皆由上好的檀木铺就,暖烘烘的水汽在一片昏黄中缭绕,整仿佛个屋里都裹进一层暧昧不清的纱幕里,透着说不明的旖旎。

薛南星再往里走,入目的便是一面云绣薄纱的屏风。

说是屏风,却较寻常多见的那些更透更薄,不仅连视线都遮挡不住,甚至更添了几分情趣,也难怪何茂这狗嘴里能吐出那样的话。

隔着氤氲的热气,屏风后的景致大概能瞧出个轮廓,却看不清后面的人身上穿没穿衣衫。

此念一出,薛南星觉得荒谬,眼下哪里是关心他有没有脱光的时候。

她稳住心神,抬手紧了紧遮面的绢纱,才缓步绕过屏风。

此时,陆乘渊正慵懒地倚在池壁上。清润的白玉冠下,几缕湿发贴在颊边,一双桃花眼微微阖着,蒙蒙雾气将他眉眼间的冷厉隐去,多出几分难得一见的缱绻。他虽穿了素白的袍子,却因浸了水,紧紧贴在身上,隐隐透出肉色,衬得胸膛和手臂的线条愈发流畅。

饶是薛南星并非第一回见他这般模样,却仍不免在这一刻恍了心

神。

此时,秦嬷嬷的脚步在屏风前停住,忽地回身,目光幽幽地落在薛南星裙裾下的双脚上。

薛南星瞬间会意,弯身脱了绣鞋,赤足站在檀木地板上。

秦嬷嬷瞥一眼嫩白的双足,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回身去,恭敬地道:“沈大人,您这趟来宁川着实辛苦了。何大人特送来美酒佳人,只盼替大人一洗疲惫。”

声音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奸细刺耳,殷切谄媚,让人听着直犯恶心。

薛南星掀起眼皮觑一眼陆乘渊,却见他仍没什么表情,仍阖着双眼,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她收回目光,余光却瞥见秦嬷嬷又转过头来,冲她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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