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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地轻眨眼眸,却只听见他没有感情的阐述:“你长高了。”
“你……比以前长高太多了。”画家喃喃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棕发青年的语气那般诡谲,柯赛特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妈妈是制作果酱的专家。
她做的木梅果酱甜甜酸酸的,充满芳草的香气。
爸爸,爷爷,奶奶,弟弟,大家都最喜欢了妈妈的果酱了。*1
而柯赛特也是一样。
火焰燃烧起来的时候,恰好是从厨房开始的,连同甜蜜的红果酱一起,把她爱的母亲淹没在其中。
爸爸倒在结满葡萄的庄园下,喉咙间正是他平时常用的剪刀。
奶奶用来弹琴的双手不见了,空寂的眼倒映着炽热的火光。
爷爷的脑袋和身体分开,血浸泡着他自豪的胡子。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柯赛特跌跌撞撞护着弟弟奔逃在走廊处,她的肖像仍然还挂在墙壁间,嘴角的弧度似乎嘲讽着她的无力,一个转弯间,那恶魔已然用爪牙勾住了弟弟的身体,手持长刀劈开他瘦小的身体。
跑。
这便是尚且年幼的弟弟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她最终还是辜负了这份期望。
柯赛特被一步步逼入自己的房间,她的背脊抵在冰冷的玻璃橱柜前,颤动的眼瞳映处按住自己肩膀的画家身影,死亡将至的惊惧和不解盘踞在她的心间。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棕发青年带着亦如既往温柔似水的表情,嘴角上扬,却是决绝地把锋利的长刀扎进她的胸膛。
少女轻薄的身板只需略微用力,就被彻底扎穿,她的瞳孔缓缓放大,像是被拔掉发条的人偶那样倚靠着橱柜倒下。
为……什么?
父亲明明那么欣赏你……大家明明那么喜欢你,我也——
她察觉到自己繁杂思绪百般化作沉寂的雪花纷纷消散,而死前所看见最后的影像,便是陷入狂态的画家侧过头,将目光放在墙壁上的肖像处。
马尔切罗爱着柯赛特,这点不假。
“我爱你哦,柯赛特。”他凝视着肖像里的金发可人儿,用沾满血的手抚摸着对方的脸庞,深情款款低语着,“我爱你。”
……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画家深爱着自己笔下的柯赛特。
画家又从未爱过真正的柯赛特。
他从始至终都只看着自己手下的作品,对现实的人不管不顾。
何等讽刺。
何等丑恶。
名为柯赛特的人类少女,意识到自己的生命,乃至所珍爱的家人,她的全部,都被这个人否定后——
她的鲜血飞溅到各处。
她的手掌浸泡在象征生命的暖流里。
她的眼球倒映着沾满艳红色泽的娃娃,像是失去光芒的星星那般黯淡下去。
——主说过,祂所创造的一切都是善,恶乃亏损之善。
——主说过,祸患追赶恶徒,义人终有善报。
——主说过,苦难是主的考验……
不,主……所谓的主,真的存在吗?
她恍惚地想着。
若人与人相遇是主的指引,现在即是祂的考验,那他们难道生来是要被这恶魔所夺取吗?
垂死之际的少女在这刻听见了男人的高声尖笑,已经明白了答案。
「我恨你,恶徒。」
她想要开口,喉咙里却只能吐出鲜血,她歇斯底里,在心底发出谁也听不见的绝望叫喊。
「我恨你!」
为何此刻才看清对方的真面目!为何不能再此刻爬起来!
撕开他的胸膛,痛饮他的热血!
杀了他!杀了他 !
癫狂的男人抚摩画布低声诉说着爱语。
垂死的少女手掌收紧心中宣泄着仇恨。
扭曲的爱。
纯粹的恨。
而这一切,挂在床头的十字架见证着。
二者交织,化作诅咒。
然后,她的时间停止了。
……
……
“…柯赛特……”
“柯…赛特……”
“可怜的…柯赛特……”
“……悲哀的柯赛特…”
杂乱而无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拥簇在她身边的玩偶们抬起残缺的肢体,轻盈抚摩着她的脸,平日里最喜爱的娃娃与精心呵护的器皿浸染了死之怨恨,它们之中,有一只兔子玩偶正手捧着装满鲜血的玻璃杯,把其递到她的唇边。
等柯赛特恢复意识,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
不知为何,主没有将她带去天国,也没有将她带去地狱。
那可恨的仇人,该死的恶徒究竟在哪?
神情恍惚的咒灵少女最开始拒绝进食,她打翻玻璃杯,拼命迈腿想要离开这里,可无论她如何奔跑,却无法离开这里。
被打翻了杯子的玩偶们伤心地看着她,它们低下头舔舐着洒满在地面的血,依靠着双方共享的联系,强行维系着她的存在。
种种不是自己的情感跟着一起流传进来,甚至还有压制不住的反胃感和饱腹感。
啊……啊……啊……
少女几乎崩溃地跪倒在地,坐在玻璃杯的反光中,肩头颤抖,抽泣起来。
能被称作家的地方已经被不认识的人拆掉,家具尽数卖掉,爸爸,妈妈,弟弟,爷爷,奶奶,谁都不在。
只有她被留在了人世,被束缚在器皿中,反复在各国转卖,成为了以血为食的怪物。
没有人能看见她的身姿,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哭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百年,时间的长河之中,所有的爱也好,所有的恨也好,都成为了空谈。
自己生前究竟是犯了什么罪呢?
柯赛特麻木地想着,几百年来的时间冲刷下,她时而假寐,时而转醒,浑浑噩噩,这个期间,她的身侧只有那些侵染了诅咒之血的玩偶与器灵们。
它们是柯赛特的伴生,也是证明她已然成为异类的存在。
它们对那造成惨剧的恶魔报有强烈的恨意,一并怨恨着所有与画家相似的男人,她也同样,可在任凭那仇恨操纵去肆意屠杀过后,清醒过来的瞬间,她便意识到对自己向无辜的人造下罪孽。
“柯赛特……柯赛特……”
“不要……不要讨厌…”
“不要难过……”
玩偶们与器灵们从来不会说爱,它们只会用简单的词汇表达着对她的关怀,在她低落时,像委屈的小狗,低落叫着她的名字,也正是有它们一遍遍的呼喊,柯赛特才逐渐支撑着自己走到如今。
她对血的味道开始越来越熟悉。
从一开始压抑着反胃,操纵着玩偶们小范围地采取人类的血,到最后平静地品鉴将玻璃杯转卖的商贾血液。
时不时,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