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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入暮,两人才回到观中。

林墨已请观主准备了斋饭,蓁蓁回屋后洗手更衣,稍作歇息后,便随谢长离到隔壁屋中用饭。

屋门半掩,饭菜香气透门而出。

蓁蓁晌午时便觉观中的斋饭清淡可口,闻着这香味儿,腹中更觉饥饿。正琢磨着晚斋会是何等菜色,推开门扇往里一瞧,却霎时怔住了——因桌边坐着个人,俊眉朗目青衫磊落,竟是许久未见的姬临风。

他不知是何时来的,穿了身寻常的锦衫,手边一壶茶几乎凉了,靠着椅背翘脚坐在桌边,正慢慢剥石榴吃。

见谢长离揽着蓁蓁走进来,姬临风目光微顿,旋即不太自然地从蓁蓁身上收回视线,顺道搁下了石榴。

猝不及防的会面,令蓁蓁颇为意外。

她下意识看向了谢长离。

就见他神情如常,淡声招呼道:“在后山耽

误了片刻,有劳姬小将军久等。“说着话,又稍稍侧头,温声向她道:“姜盈川的案子,姬小将军出了不少力,今日邀他过来便是为一起斟酌你父亲的卷宗。”

姿态甚是亲昵,仿佛有意摆给谁看。

蓁蓁却无暇琢磨他这小心思,只愕然抬目。

来用饭之前,谢长离确实同她说过,先前声东击西时,已经有人摸浑水摸鱼,悄没声息地瞧了她父亲的卷宗。今日两人过来,既是为游山散心,也是想趁着这地方僻静,慢慢推敲卷宗里的猫腻,为往后翻案做些准备。

只是没想到,那个人竟是姬临风。

他们怎会暗中联手的?

蓁蓁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其中的意味,当即屈膝为礼,向姬临风诚恳道谢。

姬临风只笑了笑,理袖归坐。

观中的饭菜确实可口,相较于官驿中极近奢豪的招待,别有一番风味。但于蓁蓁而言,这会儿心思却几乎都被姬临风所说的勾住了——

先前谢长离在明处彻查董立等人,姜盈川满腹心思都扑在这事儿上,别处难免疏忽,姬临风趁虚而入,翻出卷宗后从头到尾背了下来,而后誊抄了一份,圈出其中要害。

此刻闭门而坐,正宜慢慢推敲。

提察司的能耐自不必说,姬临风蒸蒸日上,手段也未逊色多少。哪怕蓁蓁对官场的事知之不多,凭着两人手里的消息一件件拼凑出来,逐渐就辨出真伪,理出了头绪。

“赵安荣,法曹。”

烛火明照,铺开的纸张上写出一连串的名字,谢长离拧眉许久后,拿笔尖圈出这个人名,而后掷开了笔,看向姬临风。

姬临风亦满面肃色。

“赵安荣平常瞧着刚正不阿,藏得倒是深。这么看来,恐怕比部派来的人也不干净,若非比部出了文书,赵安荣也没法明目张胆地瞒天过海。”他瞧向蓁蓁,眼底惋惜之余又浮起郑重,“据我所知,赵安荣是工部尚书的亲戚,等闲不会轻易搅和进去。恐怕……”

他声音微顿,只看着蓁蓁的神情。

烛光下,她的脸色很难看。

哪怕早就知道父亲是蒙冤获罪,真的摸出背后这些猫腻时,仍让她觉得脊背生寒。

前世谢长离虽也曾许诺会帮父亲翻案,却未透露太多。不像如今,卷宗里的每个文字都如刀剑加在父亲身上,而背后所列之事,除了舅舅确曾假借父亲之名在外招摇,从而授人以柄之外,其余的哪有一件事是真的?

就连比部出的文书都是受人指使,泼了满身的脏水。

这般处心积虑,不止夺走通判的位置,更以流放之机断了自证清白的路,是要将父亲赶尽杀绝。

为私怨吗?恐怕不至于。

蓁蓁一时间猜不到背后主使,念及当初的翻覆,掌心却已捏出层层冷汗。

风从窗隙扑入,掀得烛火微晃。

屋中陷入片刻的寂静。

视线里衣袖微动,谢长离搭着椅背的那只手忽而凑过来,轻轻握住了蓁蓁的。迥异于她掌心湿冷的汗意,他的手很暖,在秋后微寒的夜里,递来温柔笃定。

蓁蓁下意识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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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直落在了她的心底。

第33章 养肥月更,先别买

当天夜里,蓁蓁和谢长离宿在观中。

许是白日里车马颠簸有些劳累,蓁蓁睡得倒是挺踏实,秋日的寝衣严实暖和,她规规矩矩躺在床榻里侧,青丝曳在枕畔,呼吸匀长。

反倒是谢长离失眠了。

此行扬州,同榻而眠的次数愈多,梦境的困扰便愈重。譬如今晚,将后面的事安排妥当,调匀呼吸后阖上眼没睡多久,破碎而凌乱的画面便袭入梦里。仿佛经历了漫长的一段光阴,从梦里惊醒时,却不过两炷香的功夫而已。

谢长离却再也没有了睡意。

索性披衣起身,到院子里走走。

道观建在山林深处,秋夜里格外寂静,地方倒选得很好,居高望远,明朗月色下能将远近山色瞧得清清楚楚。

谢长离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对面一处山坳。

出神时,一道身影悄然靠近。

“禀主君,姬小将军那边都安排妥当了,赵荣安那里有人盯着,随着能动手。”林墨压低声音,目光随他落在远处。

谢长离回过神,旋即颔首。

“那边——”他伸手指着对面的山坳,没再过问赵荣安的事,只吩咐道:“明日安排人买下那片地。”

林墨愣了愣,“这地方偏僻,又远离京城,主君买地是要……”

“送人。”

这样一说,林墨当即明白过来,“买地的事容易安排,只是文书上的名字,不知写谁比较妥当?”

“费翁。”

费翁这个名字林墨倒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真人,提察司里也没这号人。先前谢长离也曾安排他买过两处宅院,都是远离京城的隐蔽所在,写在费翁的名下,文书凭证也都齐全,却至今闲置着没人住。

据他猜测,这位应是谢长离藏之极深的心腹,虽与提察司无关,却能帮谢长离打点外面的事,用着不起眼的名头,也不会招人耳目。

林墨稍加思忖,便领会了他的心思,“主君放心,属下会安排扬州的眼线办妥。”

谢长离没再多说,目光仍在那处山坳盘桓,半晌,忽而转身回屋,从架上取了张空白的纸铺开,从笔筒里挑了支极细的笔。

他想画一张图纸。

——给蓁蓁的。

从踏进提察司那日起,谢长离便很清楚地知道,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断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提察司是帝王手里所向披靡的利剑,是百姓眼里手段残酷的鹰犬,也是满朝文武敢怒不敢言的奸佞。大权在握时,瞧着生杀予夺翻云覆雨,可有朝一日遭了清算,皇权重压之下,此时重权在握的种种行径便是弄权欺君的罪证。

从沈太后到姬家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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