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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从应龙尸体中爬出来以后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沙哑,但听起来还算平静。

宁汐硬着头皮道了一句对不起,将玉简还给他。

裴不沉收好玉简,抬起脸来,宁汐这才发现他是在笑:“念念刚刚要和我说的事情,就是这一件吗?”

宁汐心下惴惴:“不是……”

她如今和从前不一样了,她是迟钝木讷,但她不傻,她知道当一个人说过喜欢另一个人之后,就不该再修无情道了。

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解释,裴不沉的笑容弧度又扩大了一分,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那嘴角的肌肉正在微微抽搐:“怎么了,说话啊。”

宁汐“啊”了一声,语无伦次地解释:“原本我的确是想要修无情道的,但是被师祖拒绝了,所以最后没有修。”

裴不沉静静地看着她,眸里深海一般、黑黝黝得看不见底:“因为被师祖拒绝了,所以才没有修?”

不知为何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宁汐下意识摇头。

裴不沉的声音轻得像从幻梦中传来的:“那就是说,如果没有被师祖拒绝的话,你还会修无情道。”

“不是。我后来不想修无情道了!无情道需要杀亲证道,我不想那么做!”

掌心里还捏着装慕星草的药盒,手汗湿得快要抓不住玉盒,她急切地倒出草药,想要递到他的嘴边:“你刚刚催动灵气、情绪激荡,容易诱生鬼气,先吃慕星草压制一下——”

裴不沉猛地打掉了她的手。

玉盒和药丸一齐跌进海水。

第116章 崩坏“都说了让你快点跑的嘛……”……

裴不沉眯起眼睛,像被月光晒伤的水鬼一样,安静地看了她一会,突然低低地发起笑:“念念……你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呢?那日见过师祖,你不是还说是师祖看你天资卓绝,立刻就答应让你修道了吗?”

“那是我逞强乱说的而已啊!大师兄你连这都分辨不出来吗?”

裴不沉垂眸,漆黑的鬼气在他的眼眶里翻滚不休:“嗯,对啊,一旦沾染上你,我就会变成分不清是非黑白的傻子。”

宁汐本想继续解释,猝不及防听见他这一句,忽然哑口无言了,心脏像被一柄锤子重重敲着,突突地钝痛。

“念念不敢说话了?那我替你说好不好?”裴不沉忽然开口。

“念念修了无情道,要过入情阶,需要找一个人‘对他好、想着他、念着他、喜欢他’,所以今日才对我说那些话,对不对?”

宁汐骇然地脱口而出:“当然不——”

赶在宁汐说话之前,他又骤然打断:“怪不得我要与你拜堂你也推三阻四不肯答应,牡丹殿里的悦心铃其实也没有坏吧,它不肯响不就是因为你压根不喜欢我——”

宁汐猛地捂住他的嘴。

成功让后者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虽然没法说话,他却没有冷静下来,只是冷冷地掀起眼皮看着

她,清秀斯文的面皮上流露出怨恨、恶毒、怒意交织的神色,仿佛不是在看曾经历经生死患难的恋人,而是面对着曾经对他剖心挖肺的死敌。

宁汐被他这么看着,全身的妖纹都开始发烫,气血也逐渐上涌到脑袋,一时间都忘了眼前这人还是个被鬼气控制的半疯子:“都说了我只是之前想过修无情道,可是最后还是放弃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为什么就是不信!你到底是没有长耳朵还是没有长脑子?!”

裴不沉像一只长满了冰刺的刺猬一样,立刻反唇相讥:“念念才是,都到这种地步了还在说什么喜欢我——本来就很奇怪吧,你居然会喜欢上我这种人,还是说你其实也是眼瞎心盲?”

宁汐哽住,半晌说不出话。

“说到底天下就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即使有,这样的好事也不会落到我头上。你说你喜欢我,不如是说你只是利用我、把我当成修行无情道的工具来的可信。”

宁汐气得想要跳脚,话赶话之间也忘了自己到底要说什么:“那你当初不也说我利用你也可以?!”

裴不沉的目光骤然变得怨毒,一声不吭地盯了她好一会,突然凄厉道:“那我现在后悔了,不可以吗?!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吗?下贱、肮脏、贪得无厌,哈哈,你还以为我是那个人前光风霁月的大师兄吧,你压根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喜欢我?”

宁汐猛地将他推倒在地上。

她简直忍无可忍。她从来没想过大师兄的嘴里居然能吐出这么尖酸刻薄的话,一时间又气又心酸,满腔不满发不出去,哽在喉咙里、鼻腔里、眼眶里,连视线都被泪水模糊了。

裴不沉一张脸上又红又白,神色却依旧是阴毒扭曲的。

“刚才他们戳穿我是乱-伦的贱种时,你就该跟他们一起丢下我的。”过了一会,他突然低声道。

脑中乱绪翻涌,一会是少女自天而降,黄鹂脆鸣一般说着喜欢他的模样,一会却又是除夕夜醉酒后她口口声声念着另一个男人的痴态。

他为她掏心掏肺,恨不能把整个心脏都挖出来给她,而她呢?

任何人都能得到她一个笑脸,那他在她心里又有什么特殊的?喝醉了就把他错认成别的男人,难道他只是别人的廉价替代品吗?

……即使是廉价替代品也可以,可为什么那一次在瀛洲梦境内她连自己的灵府都不肯让他进去?

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可说到底心里还是防着他、害怕他、厌恶他的吧。

就像那些人一样,不知道他的身份前一口一个好师兄好徒儿,一旦得知了他肮脏的血脉,立刻就翻脸不认人,举剑相向。

世人皆凉薄,凭什么他又会以为师妹就能对自己另眼相待呢?

裴不沉仰面躺在龙鳞上,犹如桃花上脸烈艳,是经过激烈厮杀后特有的潮红,杀欲激荡过后眼尾的丽色还没有消散,搭上散乱乌黑的青丝,像个诱人堕落地狱的艳鬼。

宁汐看了他几眼,只觉得胸闷气短,干脆撇开脸不看,一边不住地深呼吸,试图平静自己的情绪。

大师兄被鬼气感染已经不太正常了,她不能也跟着发脾气,她得照顾好他,还得想办法把他们两个从这里救出去。

她拎着裙子站起来,裴不沉死死盯着她,也跟她一起站起来。

正准备开口,裴不沉突然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摁在怀里。

“你干什——”

骤然看清他眼底墨染一样的黑气,宁汐脸色大变:“你的鬼毒又犯了?!”

明亮的月光落在他的侧脸,半明半暗,阴阳分割,将他塑成了一座半枯半荣的鬼像:“……跑。”

他几乎咬着牙根才能挤出这两句话,鬼气冲撞着他的灵府,眼前一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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