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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置滴水不漏,既周全又公允,可在场的另外两人,却似乎并没有表露出她预想中的反应。

甚至于,洛棠将那几个字眼吐出时,指节早已捏得青白,山风卷起他玄色衣袍,将原本还称得上是端方的姿态撕开裂隙,露出眼底翻涌的浓黑阴翳。

容子卿亦没有处变不惊到哪里去,素来沉静的白玉面容被料峭山风吹得失了血色,望向楚梨的目光显出几分少年人才有的怔忡。

“明凰……”他失神地低喃一声,将崖边碎石惊落深涧。

那句低唤随风传入洛棠耳中,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话,他眼尾泛起戾色,笑音自齿间碾过:“明凰?好一句明凰。”

曾经温雪声那句“阿梨”她便应得欢快,如今这声”

明凰“,又是在什么时候,她允了他这般喊呢?

袖袍挟着冷冽松香扫过,洛棠回身紧紧扣住楚梨手腕,吓得她险些一个踉跄。

而他眯眸望着她,声音淬着寒冰,一字一顿道:“陛下既视江山如敝履,不如臣替你毁了它如何?”

说着,他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掌心露出象征着帝王身份的玉牌,牌面上的“晏”字精致飘逸,宛如升腾而起的火凤。

五指缓缓收紧,几道裂纹在玉牌上浮现,在楚梨惊讶睁大的双眸中,洛棠毫不在意地弃下破碎的残玉,侧首看向了崖边之人。

“而除此之外……容子卿的命,臣也要定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身后影卫齐齐搭弓引箭,同时指向了容子卿。

“谁都不许动!”

楚梨猝然厉喝一声,心潮几番起伏后狠狠咬了咬牙,豁出去般道:“朕在国师身上下了毒,若容子卿死,朕便毁了解药!”

一语惊雷。

禁卫们面面相觑,却无人再敢轻举妄动,箭头垂落时在岩壁刮出刺耳鸣响。

就连容子卿亦是惊诧万分地抬眸,山风灌进广袖带起细碎颤栗,枯潭般的心境被掷入火种,灼得喉间泛起铁锈味。

在场之人中,唯有一个人没有因楚梨的话而失态。

——洛棠。

唇角噙着未褪的笑意,薄雪簌簌落在他乌浓稠密的眼睫上,他就像往常一般盯着她的眼眸,语调比飘落的雪沫更轻柔几分:“是什么时候?”

崖石缝隙间探出的枯草扫过裙裾,宛如无声拷问。

回过神来的楚梨已经没了方才那破釜沉舟的勇气,她垂首佯作未闻,眼风却已经心虚地瞥向了洛棠袖中凸起的手炉轮廓。

她没想过洛棠会不答应她的条件,那毒……本就是步以防万一的暗棋,若今日洛棠肯放过容子卿,她自有法子悄无声息地将解药混进他的吃食,不会有人知道。

而执意弃撵上山,也是她担心药效发挥得太慢,无法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但这话在心里想想就好,她是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的。

虽然只有一瞬,但洛棠对她何其了解,在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手中之物后,指尖不可自抑地颤了颤,又缓缓绷出青白。

在驾撵内,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睡去。

他知道她的紧张,知道她的心焦,却也清楚地听着大氅簌簌滑落的响动,感知到怀中被塞进手炉的灼热。

她却不知道,他固然选择了不喝那一杯茶,却在手炉入手时,心头的阴郁仍不可自抑地被那抹温热抚平。

他以为,她终究是担心他的。

可居然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那微末的温情下,隐有的迟疑与窥探,不过是杀意涌动的伏笔。

洛棠没有笑意地笑了笑,眼角处染上了薄怒的红,与苍白疲倦的面色交织在一处,汇聚成令人心战的阴翳:“你为了他,算计我。”

倦色与怒意在他面上凝成山雨欲来的阴云,不知是不是因为毒性的影响,就连垂落在身侧的手都不可自抑地轻颤了起来。

而楚梨却全然不知他的自控已濒临极限,仍旧字字如锋地用那些他从来没有在意过的事来与他做着交易。

“何须说得这般严重,国师若愿同朕各退一步……”她喉间略略发紧,指尖无意识摩挲袖口,话未竟便撞见对方晃动的袖口,下意识一顿后,声线不觉转低。

“只要国师放朕带容子卿走,解药即刻奉上,绝不会伤到国师分毫。”

洛棠想,这话可真不好听。

“明知道是假的,却还是如此刺耳。”他眼睫低垂,喉间溢出的轻笑似碎玉坠地,像是说楚梨,又仿佛是说给自己,“那便……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什么到此为止?

楚梨尚在怔忡间,霜白指尖已掠过她颈侧跳动的脉息,洛棠眸色浓如宿墨,将最后一线商榷余地碾作齑粉。

“陛下既要臣的性命,臣自是双手奉上,而作为交换……陛下也需给臣一个选择。”

尾音逸散在骤然拉近的距离里,像是在舌尖旖旎绕过般低柔,洛棠神色温润含笑,却让楚梨一动不敢动地僵在原地。

“若选江山,陛下便在臣面前,亲手杀了容子卿,臣会将自陛下手中取得的所有尽数归还陛下,顺带……自绝于此,永远免去陛下的后顾之忧。”

“而……若选容子卿,陛下便是放弃了江山帝位,那么,在臣毒发而亡,青阳铁骑破城前,臣先替您断了这红尘苦楚,以免您受贼子折辱,陛下觉得,如此可好?”

“嗯?可好?”

指节寸寸收紧,洛棠深望入楚梨清亮惘惑的双眸,像是面对着意料外局面的不知所措,却又透着受惊般的濡湿,氤氲水汽漫上睫羽,这般惊惶模样,与云雾峰雪地里蜷成团的小狐狸渐渐重合。

她是最顾惜自己性命的。

只要她肯改口,哪怕只是迫于他的威胁,他依旧可以当做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尽其所能地给她最好。

洛棠想,她什么都不记得,或许只是无可避免地受了晏明凰执念的影响,说出那番话也是因为被容子卿蒙惑,他该再多一些耐心的。

他指节微松,就连神色也极力柔和了下来,仿佛低喃般自她耳边哄劝出声:“陛下,只要你开口,这天下的一切,臣都会捧到你的面前。”

只除了容子卿,什么都可以。

“为什么?”

楚梨抬眸看着他,眸光如沾着晨露般清透,如今比起怕死……她更想知道师尊到底意欲何为。

为什么?

洛棠也在想这个问题。

明明最开始进入这里,他分明只想替她挡下命劫,可即便她当真失败,他亦有千百种法子护她周全。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执意要容子卿又如何,只要他活着一日,容子卿便没办法危及她半分。

可他偏偏不想。

哪怕要被她畏惧,被她仇恨,他也不想成全她的心思,即便无比清楚这里的一切都是幻象,他仍旧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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