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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

井然有序的氛围蔓延着,尽管家中许多人,餐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仿若一头野兽误入人类文明高雅的领土。宋迟然负伤的脸、破掉的唇,凌乱不齐的风衣领乃至微肿的指骨、沾灰的鞋,一切的一切令他格格不入,几乎要叫人眩晕!

椿惠子瘦弱的身体晃了晃,慌忙张口:“阿迟……”

嚓。轻微,是宋会长的脚掌借由拖鞋踩踏厚地毯制造出的声响。

这个家里唯独他有资格发出这种噪音。椿惠子顿然止声,宋东然、双胞胎同步放下手中的活,扭头仰视父亲扶楼梯走下楼梯,坐上主位。

“孩子们,请来用餐吧。”

椿惠子细声细气唤来四个儿子,每一个都比她健壮、高挑,显得她更娇小了,像极了一只玲珑的手办,没能长大的侏儒。

宋会长的眼角自二儿子面上掠过,三指握起筷子。

直到他夹起一撮辣豆芽放进嘴里,朱褐色的嘴唇反复摩擦、咀嚼,咽下豆芽,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负责伙食的厨师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儿子们也得以动筷。

灯光下,长长的椭圆形饭桌直径有近五米,把人隔得极其远。

佣人们扮作木头,满厅的寂静持续未休,变成一面罩子,将整栋房都罩住了,使灯光暗下去,透露出些许冷幽的气息。

鬼气森森的。

啪嗒,宋会长的筷子状似无意碰撞上瓷碗,椿惠子立时转头,犹豫着吐声:“阿迟你……最近与书雅小姐发生矛盾吗?怎么可以突然取消合作,又拜托哥哥向她施压?”

“不是那样的,爸爸,请容我解……”

“呃哼。”宋会长咳嗽,大儿子戛然而止。

“是京代的书雅姐姐吗?我好喜欢她!”

“二哥也太任性了。”

发现没受制止,双胞胎滴溜溜转动眼珠,一人接一句:

“怎么可以跟京代做对?”

“把自己弄得这么脏。”

“好狼狈。”

“听说与裴野哥哥也打起来。”

“难不成是为了女人吗?”

“噫呜,好俗气,爸爸的脸都要丢光了。”

没错,裴野,宋会长咽下米饭,再度用筷敲了敲碗沿。训练有素的佣人立即端上热腾腾的酱骨汤,——因为他喜欢,房子便24小时备好新鲜的热汤,绝不允熙宋会长想要而没有的情况出现。

取来一叠小婉,女佣抬手要盛,见他不悦地摆了摆筷子便迅速俯身退下,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宋会长身旁、饭桌弯角。

换成懂眼色的椿惠子上去,穿着一身繁重的和服,费力地扎起袖摆、身体笔直却又柔顺地跪坐在八角椅上,先给丈夫打一碗汤。

征得眼神同意后又给大儿子、双胞胎分别打了一碗,最后轮到二儿子。

“阿迟,请你……告诉爸爸,会向裴野少爷致歉的对吧?”

椿惠子是日本人,韩语并不流利,说到一半切换成柔柔的日语,才舀起一勺汤便被丈夫戳住雪白的手背,吃疼地翻转手腕。

汤水泼洒下去,回到大碗里。

“一定会与裴野少爷修复关系的,对吧?”

她又舀起一勺,重复同样的命运。

“书雅小姐那边,参加葬礼的时候好好表现一番……”

接连提出几个方案都不叫人满意,晦气,女人就是没用,来自大韩民国领土以外的就更不必提。

啪一声,男主人的筷子堪比戒尺狠狠抽上女人的脸,女人侧脸去哭,拢着皮肤无声地掉眼泪。

汤匙摔得四分五裂,汤也撒了一地,佣人们赶紧跪地去捡去擦,宋迟然欲起身的动作被大力阻止。

陪伴没落的贵族千金远嫁海外的老女人,死死抓住他的裤脚,不惜用瓷片切割开他的腿骨,告诫他千万不准轻举妄动。

宋东然极小幅度地摇头,椿惠子眼眸闪动,不知是泪亦或惊惶,她没有去接他的手。躲开了。

倒显得他无事生非。

于是宋迟然慢条斯理收了回来,那悬空的手指,重新坐下来。

而尊贵的宋会长终究不满意妻子和儿子们的表现,终于肯亲自上阵,沉声训斥道:“以为做财团夫人就能轻松混日子吗?椿惠子,连儿子都教不好就该受到惩罚!自己去密室呆着,没我的允许不准给她送饭,只能给水。”

“是。”齐齐应声。

啜泣的女人起身鞠躬,迈小步离开。

“这就是你们的妈,懦弱。肤浅。除了能生儿子外根本一无是处,还有你。”

他面无表情,厌憎地皱起眉,“宋迟然,身为我的儿子,外人看来都符合法律的亚天第二继承人,我是为什么花钱培养你,又为什么把你送去南明那种小地方?”

“不是做得很好吗,压制住那女人的血统、只发挥我流传给你的优良品德和其他财团继承人们打好关系,为什么临到关头闹事,难道想让我更改继承人意愿,把你们母子五个都赶出去做乞丐?”

“你们也不例外,一群没长进的东西,不努力就有的是人可以取代。”

他没指明说谁,威严可怖的目光划过周围,佣人们一个个扑通跪下去,磕头,摆出识错的姿态。

双胞胎老练埋头降低存在感,宋东然迟疑地考虑着,是否要说些什么替弟弟打圆场。

假如要说,必须非常当心,一万个谨慎组织言语。毕竟宋会长是一个极度高自尊的男人,无法忍受一丝一毫的悖逆。

作为儿子,宋东然在外是人人赞扬的豪门近完美模版——样貌好,性情好,能力出众且极具亲和力,抛开先天性疾病可谓无可挑剔。

无人知晓他进了这栋房子便只是国王座下的一颗棋子,而国王有无数颗棋子。

他不愿意惹怒自己的父亲,因为他将永远铭记父母紧闭的房门与那条空旷的、通往地下密室的通道。

母亲哀婉凄厉的叫声、哭声、求饶声,缝隙里交叠胀大的影子,仿佛人脱去衣服退化为野兽。那些残忍凌虐的手段、老鼠都无法忍受的折磨,断断续续却又持续不断的回音贯穿着他的童年与梦,往往发生在他们企图忤逆父亲之后。

妈妈,变做一个哨子。只要吹响她,大儿子便会低下头颅,习惯性地臣服。

即便后来宋会长的兴趣逐渐转向本国女人,在外面包养一大堆情妇,生一大堆儿女,不再热衷于搓磨名正言顺的合法妻子。

即使宋东然业已成年,身形变大,一定程度上担负着亚天的明日,他仍旧没能克服那种如梦魇附骨的畏惧。

宋迟然不同。

当年与宋东然肩并肩、手牵手,一块儿仰视那从门缝里倾泻出来的一线微光、巨大黑影的宋迟然,他没能被驯服。而好似依靠那一刹彻底领会了人性与情感真正的底色,十分好奇于人与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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