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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黄金千两,我就卖命给府衙,你能做主么?”
杜鸾摆摆手说:“在下区区末等小官,买不起你这尊大佛。姜大人家财万贯,还是让他买吧。”
沈缨挑剔道:“洛阳杜氏不也是高门显贵么?你怎么也算个大族子弟,手上没银子?”
她往蓉娘处看了一眼,说:“怎么,银钱都去芙蓉巷给各个花娘散财了?”
杜鸾往蓉娘身侧挪了挪,懒懒散散的说:“芙蓉巷琴曲乃天下之最,我散财听曲,只是为了熏陶性情,你可不许污我清名。”
“有吗?我可什么都没说。”沈缨说完见蓉娘笑意微微加深,于是,又对杜鸾说:“但愿,你还知道保护名声。”
姜宴清在看到她和杜鸾又要争吵时便率先到坟前祭拜。
沈缨已经习惯了和杜鸾互相挑剔,只是今日还有正事,又有蓉娘在旁侧跟着,她也就收敛了几分气焰。
于是,说完就快步走到姜宴清身侧,和他一同给赵悔上香。
赵悔被葬在莲朵坟旁,碑文上没写他的名字,而是刻了两个大字“不悔。”
沈缨上了香,行了礼,站在坟前沉默良久。
她看着紧邻的坟墓,不由得想起了这二人初遇时的场面。
赵家公子,狂妄无度,那时已经是远近闻名的霸王。
所以,莲家酒楼第一日开门迎客,就迎来这么一位祖宗,实在是有些晦气。
霸王自然不做好事,大刀阔斧坐在那儿,一张口便让莲家将所有的酒都上来。
酒被端上来,分别被倒入一模一样的酒碗中,他将酒师叫来,让酒师喝一口,便要说出酒的名字,何年所酿,酒中都有什么谷梁。
莲家的酒师皆是家传的手艺人,又不是那酒楼里的陪酒娘子,自是不愿受此吩咐。
于是,莲朵亲自上阵。
赵悔起初还嘲讽莲家无人,后来又被莲朵敏锐的嗅觉惊叹。
整整六十碗摆在桌面上,莲朵只需一闻一抿便知道酒是何酒,哪年所酿,果酒用了何处的果子。
甚至连酒里面的水,都准确的说出,是用了露水还是泉水,生水还是熟水。
无一个差错。
赵悔那日没再闹过,难得老老实实吃了顿饭,最后买了莲家十坛酒便走了。
而后每隔三日他便会去,然后也不知道从何处搜罗来酒水,让莲朵辨认。
莲朵没输过一次,甚至还从那些酒水里获得启发,自己琢磨出个新酒方。
那就是,她出事后,赵悔发了疯要找的酒方。
以前她只觉得赵悔偏执霸道,不可理喻。
如今想来,他只是想将一切和莲朵有关的东西都收拢到手里。
而他却不知道,莲朵早将酒方放到了那个荷包中。
她早将心意送出去,却没来得及言明。
两个傻瓜,一对痴人。
沈缨抬起袖子擦了擦眼,低语道:“世间容不得你们相知相爱相守,愿你们转世轮回,能有一个圆满。”
她说完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几步,就看到莲渊正在和姜宴清说什么。
他们神情皆有些肃然,像是在说什么郑重之事。
姜宴清说了句:“不负所托。”
随后他便看过来,沈缨不知道他们谈论什么,也不知道姜宴清为什么忽然看着她。
于是疑惑地睁大了眼。
莲渊向她走过来,沈缨忙行了一礼,正要宽慰,就听莲渊说:“阿缨,我莲家多谢你了。”
沈缨皱眉道:“莲叔,您见外了。”
莲渊摇了摇头,走到坟墓前,望着莲朵的墓碑,说:“莲朵还在时,每日都要念叨你几十回,你是她在这世间的挚友,只是人世间,缘浅缘深,并无定数。有的人,只会伴着我们走一段路程。”
“不念不见、不悲不怨、阿缨,此生得你为友,莲朵必然泉下欣慰。”
“日后莲家酒庄的那些人,也要辛苦你照料了。”
沈缨一想到这件事便觉得肩上扛了一座山,但她又无法拒绝这一嘱托。
于是叹息道:“莲伯,您就真的忍心将莲家基业赠与他人么?您就不怕我毁了那些东西么?”
“您该知道,世变时迁,人心难测。纵是我自己都无法预料今后的事,又该如何承这诺言呢?”
莲渊笑了一下,神情舒展,仿佛执念早已散去,而他已与山林水涧融为一体。
他俯身将手上折的一篮子纸莲花放在坟前。
“兀兀不修善,滕滕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著。”[1]
“阿缨,无惧他人疑惑之眸,往有光的地方走就是了。总是执着辨个谁善谁恶,那便着相了。”
“日后,开怀些吧。”
说完,他便一撩衣袍坐在坟前,双手合十念诵经文。
寂静的山林中传来低低的诵经声,沈缨也闭目听了一会儿才下了山。
姜宴清将她送回老宅,她看着依旧熙熙攘攘的街景,一时感慨万分。
她在鬼门关里滚了几遭,如今踏回阳间才发现,一个人真的是太渺小了,滚滚车轮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留。
曾经她以为棘手的林玉泽,高高在上的林致以及身份莫测的林默,眨眼间,都在这一场争锋中陨落。
而数月前还群狼环伺、四面楚歌的姜宴清,如今已坐稳县令的位置,各大家族不敢小觑,百姓也渐渐拥护其官声。
他一步步达成所求。
而她,也在一次次死里逃生中,逐渐被他的智慧折服,心甘情愿的追随。
而她亦是心甘情愿地,为他动心。
她从马车中下来,正要走时,无奇将一个纸包递给她,并未多言便转身驾车离去。
沈缨掀开一个角看了一眼,竟然是一盒子点心,都是云姑亲手做的。
她拎着点心,望着那架马车,直到看不见为止。
她走进了巷子,她家的宅子在巷子最西头。
巷子很长很深,也很静。
她走得慢,故而在巷子尽头看到了漫天霞光。
火烧了云,云染了天,天拢着光。
红霞漫天,像是天界的一场盛会,因太过热闹而被人间窥见了一点光景。
她驻足看了半晌,忽然又想起了林默。
他曾说自己出生时永昌便是此景。
所以他被赋予使命,一出生就肩负起了振兴家族的责任。
而她五岁起没了母亲,父亲染疾,兄长软弱,弟妹年幼无知。
她没想过愿不愿、能不能,便自动的学会了撑起这个家。
而她只担了一家几人的责任,便累得半死,扔了脸面抛却尊严。
反正,她们本就生活在泥沼里,只要能活着,便是好事了。
所以,她想象不到林默被寄予厚望,被精心培养,那样一个成王成相的人物最后坠入深潭时是何等不甘。
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