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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他转而看向跪在地上的沈缨,“你还有何可辩?”
沈缨抬眼看向周围的人,那些眼神太过熟悉,是冷漠、不屑一顾,独独没有怜悯。
她勾唇轻笑,有种认命的解脱。
原来新到任的县令,也是徒有其名。
嘴上求个清白,心里看清了永昌是林家人的天下,便顿时倒戈。
这样也好,至少她可以陪着父亲,免得黄泉路上他一人太过孤单。
她最后看向姜宴清,迎上他冷寂的目光,心思微沉,说道:“但求一死。”
“死”字一落,周围顿时寂静,任谁也没想到沈缨能认得这么干脆。
沈缨冷眼看着众人,苍白无血的脸上有种决然的嚣张。
她跪得笔直,像钉在土里的石碑,对死亡无半点畏惧。
徐道仁早盼着此案赶紧了结,眼看着新县令也不是什么善茬,自己夹在林府和县令之间受罪,怕拖久了,案子会有变故。
于是他冷声道:“沈缨,私入林府,伤人威胁,杀人夺财,桩桩重罪,必须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说罢看了眼旁侧的林大老爷,见其面色凝重,似乎并没有任何满意的神色。
他心下困惑,又瞥了眼姜宴清,见其正注视着沈缨,便起身询问道:“大人,您看下官这般处置,是否得当?”
姜宴清闻言看过来,双眸深不见底,颔首道了一个字:“好。”
如今他已看得一清二楚。
林家有人设局,既杀死林婉柔又冤死沈缨,甚至还能将林玉泽受伤一事掩盖,一举三得。
还有永昌县这些家主,他们对林府敬畏而倚重,官府更像个摆设。
而他之所以让沈缨求死,就是想看看林家会对府衙之事干涉到何等地步,各家主又是什么态度。
永昌诏狱是由州府直辖,关卡重重,守备甚严,效仿洛阳丽景门诏狱。
也不知这种地方又藏了多少“外鬼”,沈缨若入诏狱,他便能以此为由入诏狱最深处打探。
徐县丞得了姜宴清的一句准话,无端地松了口气。
他脸上堆起层层叠叠的笑容,正要令人将沈缨下狱,门外忽然有喧闹声传来。
众人往外看去,几个姿容娇媚的女子提着琉璃灯笼缓缓进入中厅。
白纱覆面,紫色锦衣,这是芙蓉巷的花娘。
为首一女子上前两步向林府众人行礼,随后走到姜宴清身前。
她递出一个黑檀木匣子,柔声道:“大人初到永昌,定有诸多不便,我家主人借林府贵地特意为大人备了一份薄礼,望您笑纳。”
姜宴清接过木盒,打开看了一眼便轻轻合上。
随后他问那女子:“你家主人可有带话。”
那女子侧身看了沈缨一眼,说道:“主子让奴家告诉大人,芙蓉巷乃三教九流混杂之地,皆是贱民。”
“但这里,做的是天下人的生意,您可凭此信物,自由出入芙蓉黑市,买一切您想要的东西,包括……人命。”
第八章
锦衣女子言罢,微微俯身一礼,随后便转身向外走去。
她们提灯而来,提灯离去,仿若一场云梦,众人尚且没有回过神来。
唯有姜宴清冷静平淡,听懂了芙蓉巷的意思。
他抬眼看向沈缨,就见她眼神澄明清亮,仿佛被水洗过的晴空,依旧那般生机勃勃。
看来,这就是她给自己留的最后一张保命符,一个和他以命换命的交易。
他用指尖触摸芙蓉巷送来的那柄玉雕的冰扇,散着寒光的玉扇竟触手温热,是千年古玉。
他也读懂了那位主人想说的话,“往后芙蓉巷会护他的命,而他也要救沈缨的命。”
芙蓉黑市,链接天下最黑暗、最肮脏的交易,却也是最隐秘、最诡谲的秘密集散地。
冰扇是最高级的信物,世间仅有三把。
那人许他自由出入,几乎就是承诺为他大开方便之门。
如果他想,能买到在座所有人的秘密。
如此承诺,如何不诱人?
他缓缓打开冰扇,玉扇骨一寸来宽,莹白清润,毫无瑕疵,扇骨阴刻凤羽,薄如蝉翼,下方垂着一颗玉珠,镂刻一朵芙蓉。
冰扇巴掌大小,他在掌中把玩,缓缓靠在椅背上,饶有兴味的扫过在座家主。
随后姜宴清对陆平道:“陆平,将本官为林大夫人准备的东西拿来。”
陆平一直站在姜宴清身后,自然看到了冰扇,也听到芙蓉巷传话,心中惴惴不安。
他来永昌两个月,大小消息,打听了上千种,唯独黑市,连个门都没摸到。
只听说那里能查到一切事,凡是做过的事就都能被查到,“雁过留痕”也不过如此了。
而他……被利益蒙蔽,还想背着姜宴清做点事。
方才姜宴清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仿佛扎进了他的魂魄深处,令他又冷又怕。
“是。”他应声离开大厅。
这一次,陆平未敢有丝毫犹疑。
姜宴清目光落在陆平仓皇而去的背影上,对芙蓉巷带来的威慑力很满意。 w?a?n?g?阯?f?a?B?u?Y?e?ī????ǔ???€?n????????????﹒??????
短暂的安静令众人极为紧张,方才还气焰嚣张的人,此刻都闭紧了嘴。
这些人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谁没一两个污点?
他们怕姜宴清真去黑市查。
不得不说芙蓉巷能屹立不倒,确实拿捏住了所有人的命脉。
沈缨终于松了口气,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夜风从门外灌进来,将她后背的冷汗吹得冰凉,好似贴了一块铁板。
但她不冷,她只觉得意外,没想到芙蓉巷能卖给她这么大一个面子,心下惊诧之余,对于今日到林府来威胁林玉泽一事,也感到后悔和后怕。
差一点就因为她一人过失,连累全家,也难怪姜宴清说她空有蛮狠,却没脑子。
很快,陆平捧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摆着调香的器物。
姜宴清对坐在林致身侧的沈氏道:“鸾髓与冰灯草相遇会形成剧毒,这说法本官只是耳闻,既然各位也未曾听闻,不如,就让人调两盏,看看是否如此。”
“本官已差人从沈氏私库中借了一些香料,沈州沈家果然是调香大户,这冰灯草还是林夫人陪嫁之物,是上上品的百年冰灯,想必香气更甚,”
“汉时古方,香气意境悠远,即便能杀人,想来也是文雅的。”
随后,差役从外头押进来一个人,正是当初诬陷沈缨杀死林婉柔的婢女。
她手中捧着两个香炉,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衣裙。
有眼人尖,一下就看出这是先前沈氏穿的那一件。
沈氏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件已经被处理掉的衣服。
她攥紧手指,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平捧着器物上前,香料盒、一座四寸来高的鎏金莲花宝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