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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两人走远,沈朝颜总算是舒出口气。不用想都知道,陆夫人来得这么恰到好处到底是谁的手笔,他一向就是这样,善于隐在幕后借力打力、全身而退,也不知该说他一句聪明还是心机。
沈朝颜站在门口失了会神,裹紧氅衣回屋了。
*
月至中天,静默地挂在天上,又白又小的一个。北地寒凉的风呼呼吹过,激得抱臂睡在书房的陆衡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方才被陆夫人拎走后,他被罚在正房的廊下跪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最后还是因着被冷风吹得直嗦鼻涕,扰了陆夫人清梦,才让管事的将他撵去了书房。
时值深秋,夜间颇冷,书房里不仅没有棉被,更是连一床暖和的褥子都没有。陆衡只得裹了两件厚点的绒氅,侧身寻了张坐榻躺下了。
不想没睡多久,门外响起一阵窸窣。他翻身坐起,看见管事的提着盏灯笼,领了个人走进了。
“老爷,”管事的在门外道:“赵参军说有急事要向老爷您禀报。”
陆衡心中一凛,赶紧翻身坐起,让管事的引了赵参军进来。
“怎么?”陆衡吸着鼻子,随手递了个蒲团给他。
赵参军揩了把额头的汗,焦急道:“属下方才接到京里来的消息,说、说、说京……”
他气息不稳一唱三叠,听得陆衡一颗心悬到喉咙。他不耐地“啧”一声,将桌上的冷茶推了过去。
赵参军一口灌了,擦了把嘴才道:“京里的消息,说是京兆少尹于一月前接到皇上的亲诏,而后就再也没在大小朝会和衙门里见到过他了。打听就说是皇上有公务,将他外派了。”
陆衡打了个激灵,从榻上坐直了些,道:“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一定就是将他派到丰州了么?”
“哎哟!”赵参军撩袍往蒲团上一坐,急到,“大人还记得月前那连着的两起京中大案么?”
陆衡挑眉看他,狐疑道:“你是说蒙将军被害和王仆射谋反一事?”
赵参军点头,提醒他到,“这两起案子都涉及爆·炸,其中所用火药,正是年初从魏刺史手上出去的那几批!”
“嘶——”陆衡后脊一凛,直接从矮榻上跳了下来。
绒氅落地,他也顾不得去捡,赤着双脚在冰冷的地板上来回踱步,像一只尾巴着火的公鸡。
“你不说这几件事,我都要给忘了。”陆衡拍着脑门,语气中全是后怕。
他愕然回头望向赵参军,一头雾水地道:“你还记得年初索购火药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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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参军忖到,“一个说是尉卫寺的曹寺卿,另一个……”赵参军顿了顿,摇头道:“这位的身份魏刺史一直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属下斗胆猜测,或许与之前索购火麻和黑海杜鹃的……是同一人。” w?a?n?g?址?发?b?u?Y?e?í????u???€?n?????????⑤????????
“就是……”陆衡问:“那个魏刺史所谓的上家?”
赵参军点头。
虽说陆衡只是个地方官,但对于朝廷之中的党派也是略知一二。自蒙将军死后,王党失去了最后的底牌,王仆射造反被当场诛杀,接着便是王党的倒戈和清洗……
偏生这两件大事都与魏刺史手下出去的火药有关,这么明显的一个指向,不是明摆着要把朝廷的视线转移到丰州来么?
再说蒙赫是铁打的王党,他被暗杀,竟然用的是同属王党的尉卫寺私购的火药。这个魏刺史所谓的“上头”,究竟是要做什么……
陆衡想得入神,竟忘了身边还站着人,行过去时被绊了一下,险些摔了。
赵参军扶住了他,道:“要属下说,此事非同小可,大人当小心为上。特别应当对近日来突然出现在丰州,意欲接近大人的人物留个心眼。”
“你是说……”陆衡双眼圆睁,只觉一股冷风从灵台直灌而下。
他想到了那个所谓的鬼市殷家少主。
对呀……
他们与魏刺史的上家失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会这么凑巧,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这人偏就赶在这个时候来了丰州?
而且……陆衡想起婚宴当晚有人来报说,家仆夜巡时发现书室似乎是有异样,而当晚,就是这个鬼市的殷家少主一直借口生意拖着他不放。
“咚!”
沉闷的一声落在桌案,是陆衡枯瘦的指节叩击。
半晌,他抬头看向赵参军,神情阴郁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姑且试一试这位殷老板。”
第89章
与此同时,陆府的正房里,一炉乌水沉正袅袅地烧着,微凉的木质香息缭绕,却抚不平陆夫人闷结的郁气。她烦躁地搁下手中玉滚子,抬腿揣开了身侧锤腿的婢女。
婢女当即吓得跪了下去,委屈又不敢忤逆,只抬头觑了眼矮榻一侧的王嬷嬷。
王嬷嬷笑着摇摇头,算是安抚了小婢女。
她是陆夫人从娘家带来的老人,也是打小就照顾她起居的奶娘,与陆夫人关系不比一般主仆。再加上陆衡又是个惧内的,故而这王嬷嬷在陆府下人面前,怎么也算得上半个主子。
小丫头这才放下心来,颤巍巍地起身,红着眼走了。
今晚出了那档子事,王嬷嬷熟知陆夫人脾气,知道这口气光是撒在陆衡身上必定不够,便笑着同她打趣道:“明明犯错该受罚的是别人,小姐怎么总跟自己过不去?”
听见王嬷嬷的称呼,陆夫人怔了怔。这是她出嫁之前的称呼,她从小听王嬷嬷这么叫,如今几十年过去,她依旧没有改口。
许是这样的称呼勾起了一些早该遗忘的回忆。
她想起自己嫁给陆衡那年,彼时的陆司马远不是如今的风光,他不过一文不名的穷书生,而她的娘家,却是丰州有头有脸的富商。
和所有富家小姐穷书生的话本一样,陆夫人钦慕陆衡的才气,铁了心要嫁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直至绝食半月,娘家才对这门并不登对的亲事松了口。
“哎……”陆夫人看了看铜镜中,那张韶华已逝的脸,怅然地叹出口气来。
男人都是这样,爱的永远只是一张青春的面庞、和一具美好的躯壳,什么糟糠之妻、伉俪情深,不过是他们标榜自己人品的招牌而已。若是真有条件,谁会愿意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看着她红颜凋零、美人迟暮。
陆夫人想得出神,眼里的惆怅愈发地遮掩不住。
王嬷嬷心疼,正想安慰两句,却听外面一阵脚步,是管事的回来了。
他垂首行入正房,对榻上的陆夫人恭敬道:“方才赵参军来府上找了大人,像是有什么急事,小的斗胆在外面听了一会儿,似乎是说京里有个大官被皇上派出去办案了,大人怀疑他是微服来了丰州。”
陆夫人从榻上支起身,蹙了蹙眉。
赵参军这个小人,没什么大本事,却惯会揣摩陆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