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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宰那里的一颗心正在他尚未找到的某个地方跳动。

——太宰并不是死去了，他只是，不要他了。

【“中也君，这个任务必须由你亲自完成。”首领坐在办公桌后，苍白清秀的面容在阴影中模糊不清，他将文件递给站在身后的干部，语气平淡：“这是首领的命令。”】

这就是太宰治留给他的最后一句道别。

不讲道理，不见破绽，不留端倪。

这样看来，太宰委实是一个很没有仪式感的人，他刻意淡化自己的来去，好像这样就能走得潇洒，不会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可是他是太宰治啊，即便不曾留下只言片语，这个世界却处处篆刻着他的墓志铭——

这条浴血的围巾，这个庞大的组织，这座平静的城市，还有……中原中也站在顶层首领室，看着落地窗上倒映的自己。

在漫长的黑夜与无边的孤独中，也不知是第几次午夜梦回，中原中也在清醒与疯狂的一线之间，如同上一位首领，用他最后的理智开始谋划一场死亡——独属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死亡。

他开始冷酷地在脑内一遍遍预设重逢的场景，又一点点修正完善这个“殉情”计划，第一步就是要避开港黑和死屋之鼠的首领费奥多尔合谋，拿到那本可以改变世界的【书】——

中也想起自己和魔人在得手后双双反水，从互相捅刀变成他单挑天人五衰。就在他解开【污浊】、彻底失去神志的前一秒，他突然被【书】的光晕笼罩，再睁开眼，就看到了另一个魔人，和他的【人间失格】。

太宰治活生生地站在那里，既像他，也不像他。

但是没关系。中原中也知道他已经成功了。

“太宰，我有说过的吧——”

野兽垂下头颅，衔起他失而复得的玫瑰。

他伏在他的耳边，嗓音嘶哑温柔：“你终有一天，是要由我来杀掉的。”

*

在中原中也的人格彻底湮灭之前，一根微凉的手指轻轻勾住他颈上的choker。

这个动作不会比一道呼吸更重，却瞬间勒住了这只即将挣脱枷锁的野兽。

伴随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银白光晕兀得亮起，像水面上缥缈又朦胧的月光，将紧紧相拥的两人笼罩进去。

这里是生与死之间的缝隙，也是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奇迹——

太宰的睫毛颤了颤，在中也一错不错的注视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中也果然像狗狗一样啊。”

明明他对他并不好，却还是怀着满腔怨恨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自己吗？

要知道，被当作礼物制造出来if世界的风险远远不止【书】被三人以上知晓后就会毁灭那样简单。太宰不知道三千世界里还有多少平行宇宙，但是作为【文豪野犬】世界的某一种【可能性】诞生的if世界，脆弱到随时面临与主世界【同轨】就会被【吸收】的可能。

所以太宰不能单单篡改织田作之助一个人的命运，他以“太宰治”为棋眼，将所有人摆上了棋盘——黑白颠倒，生死对调，他将执着扭曲成仇恨，将尊敬压迫成恐惧，他疏远了一些人，又利用了一些人，等到第五阶段他孤身站在港黑天台上时，面前是他的“弟子”，背后是他的“同事”，整个世界再无他的容身之处。

他微笑着想，这是太宰治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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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唯有中也，他刻意避嫌、时时冷淡、从一开始便排除在五个阶段计划之外的中原中也，给了他预料之外的回应——

他们本是分道扬镳的搭档，却更像因爱生恨的怨偶，少年时青涩懵懂的情意在不解、背叛与抛弃中被稀释，被淬炼，被咬在齿间，被咽回心底，最终已经成了无法宣之于口的禁忌，刻骨铭心，伤人伤己。

所以纵使现在他们近在咫尺耳鬓厮磨，也无法跨越四年半的隔阂与一年的死别，以致于想要心平气和说一句话，都要在开口前反复思量。

“我不会死的啊。”太宰抬起手，温柔地一点点拭去中也脸颊上的血污：“可是你会。”

他像是一个兴致缺缺的观众，目光轻轻掠过中也血肉模糊的伤口，比夜色下的秋水还要寒凉。

“怎么样，差一点只有你一个人死掉呢，是不是后悔跳下来了？”

中原中也：“……”

他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低着头，太宰有些看不清他此时晦暗的神色。

太宰并不意外，只是自嘲地勾起嘴角。

如果你后悔的话，那就滚回去吧。

不知何时，太宰刚刚撩拨过choker的那只手已经虚虚抵在了中也的胸口，不等夕阳完全坠落，他的指尖就已亮起点点星光——

【人间失格】并不是真的可以穿梭时空，它更像令一切【异端】归于原位，是广义上的“异能无效化”。但是太宰迟迟没有对if世界使用，是因为在世界壁垒之外，还潜藏着无数危险：空间乱流、能量辐射、破碎星体……随便一样就能让人类死无葬身之地。

太宰直接送走五条悟是因为无下限术式可以作为屏障保护他，这一点刚好中原中也的重力因子也能做到。

但是还没等星点的光芒汇集成一条银河，这只手就被中原中也一把攥住。

他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冷笑道：“太宰治，你以为你还能像一年前那样扔掉我吗？！”

五分钟前，太宰刚在他面前用这招打发了那个白毛，现在就迫不及待也要让自己滚蛋了吗？

中原中也想，自己应该是世界上最熟悉太宰治的人，可是实际上他对他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太宰还有什么神奇的能力，他只知道自己似乎做什么都无法留住他。

太宰露出了困扰的表情微微笑道：“这样不好吗？”

“我不会死——而你也能活下去。”

“……”

良久，中原中也很轻地笑了一声：“哈。”

克制沉稳的首领在这一刻如重伤濒死的野兽，满盘皆输的赌徒，原来当一个人绝望到极致之后，连笑声都带着一丝穷途末路的疯狂。

“如果只有我死了，也没关系啊。”他的笑容越发灿烂，映着额角慢慢淌下的血滴，轻声呢喃：“太宰，我就是爬——也会从地狱里爬上来，爬回你的身边。”

“不然你以为，我使用【书】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

太宰缓缓地眨了眨眼，他并不惊讶中也的“自爆”——因为早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中原中也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觉得该不会是这样吧。

因为在第五阶段之后，if世界作为唯一一个“太宰治死去的世界”，已经彻底独立于主世界。

也许在不远的将来，祂依然会消亡，但是绝对不会仅仅过去一年，就出现世界停摆这样的严重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