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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薏走到桌前,看着摆得整整齐齐的碗筷,停住脚。

她静了片刻,蓦地?开口:“我说你可以上桌了吗?”

她扫了他一眼,唇边勾起笑,嗓音轻慢,“狗怎么配和主人一起吃饭?”

她随手指向?边上舔碗的阿黄。

尾巴一下一下甩着,吃得正欢。

“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卫昭站着不动,背脊挺得笔直,像根绷到极致的弓弦。

他只是看着她,眸子黑得不见底,毫无波澜。

钟薏唇边还挂着笑,语气更轻了些?,像真在逗狗:

“怎么,不听?主人的话吗?”

许久。

卫昭终于垂下眼睫,弯腰端起自己?的那只碗,走过去,蹲到阿黄旁边。

然后——低头,吃饭。

一口一口。

依旧发?红的手指捏着碗边,动作规矩,安静地?吞咽,米粒落在指节上,又一点点被他舔回?去。

阿黄被他吓到,夹着尾巴躲去了角落。

钟薏坐下,执起筷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她忽而察觉到异常。

这些?日子,他每日劈柴烧水、洗衣煮饭,她让他做什?么便?做,从不多言,也不多靠近她一步,连夜里都悄无声息,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他太安分,像是真的知道自己?过错,在这里赎罪。

钟薏没再看他,低头自顾自吃饭。

第85章 发烧红色的字迹生生钉在他皮肤里……

钟薏近日越发警惕。

卫昭老实得过了?头。

她本?以为他白日里装得再像,夜里终究还是会偷偷来——像从前那样,摸黑回到她窗下,蹲着不走。

可她熬了?好几?个大夜,等到油灯都灭了?,也不见那人影子。

他确实不在。

她反倒更?不安。

越是这样不吭不响、规规矩矩,她就越觉得他在憋着什么。

安静得太不正?常。

她得做点什么。

她得时刻提醒他,他不过是个犯错的奴才,不配、也不准再动别的心思。

又是一个下午,暴雨乍来,雷声滚得天地俱白,雨柱砸落,像要将?整座小院吞没。

钟薏坐在坊内熬药,火刚添旺些,在锅底下哔哔剥剥作响。

她侧耳听?着廊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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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砸在檐角,水声一重一重地盖过来,她却听?得分明。

她冷不丁命令:“去挑水。”

她知道那缸水昨日才刚满,根本?不需要卫昭再去。

只是他干完了?今天的活,前一刻又在门边看她,目光不老实,藏着她最厌恶的那种意味。

她没当场发作,只换了?种方式折磨他,让他滚出去——

去抱着水缸在大雨里走一遭,把那张装得温顺的脸泡烂。

水缸很大,需要双手环抱才能稳住,想撑伞是不可能的。

他若真听?话,就得全身湿透才回得来。

卫昭果然没问?,只应了?一声,抱起水缸,转身出了?门。

钟薏没抬头看他,只在他背影彻底被雨帘吞没那刻,唇角一点点抿直,将?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意压回去。

院里无井,要挑得绕出坊口,穿过整条主街,再从侧巷回来。

雨砸得极重,一层层水帘封了?天光,

打得屋檐作响。

她低头添了?些柴火,强迫自己不去想。

可不消一刻钟,他就回来了?。

人未入屋,一桶水已稳稳抱在怀中,水线高得几?乎要溢出,却一滴未洒。

卫昭立在门口,浑身湿透。

雨水顺着发丝、眉骨、颧边,一滴一滴滑下来,沿着削瘦的下颌没入衣领。

脖颈苍白,锁骨清晰,连喉结都带着一股冷意。

他没有往前一步。也没出声。

钟薏从药锅前抬头,看到他那副浑身湿漉漉的模样,只觉心烦。

他肯定是故意的——故意站在她眼前,湿答答、死?沉沉地晾着,一句话不说——就等她忍不住。

她偏就不让他得逞。

“你这幅样子想做什么?”钟薏恶声,“走远点,别把我屋子弄脏了?。”

她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可就是忍不住对他刻薄,甚至忍不住想骂他。

卫昭看了?她一眼。

目光不张扬,睫毛垂着,看不清眼底神色,姿态极温顺。

他没回嘴,把水缸放在门口,然后?脚步一撤,重新退回雨里。

他站在檐外,雨不停淌下来,没入那身早已湿透的衣裳。

钟薏低下头继续忙,火焰在眼前明明灭灭,锅底的闷响像雨滴,打在耳膜里。

余光始终绕不过那道身影。

他太高了?,立在门口很是碍眼。

衣裳贴在身上,勾出嶙峋的线条,整个人冷白得发亮,像是一具被雨水泡过的人偶,从街角一路飘回来。

钟薏冷不丁瞥见他腰侧线条,凹陷得厉害。

她怔了?一瞬。

——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就算日日让他跟着阿黄一起吃饭,也没少他半两粮。

怕不是饭后?偷偷吐了?去,拿这幅皮囊作戏,等着她心软。

他最擅长这一套。

立在外面,身影像条可怜虫,头垂着——像是在说:你看啊,我这么听?话,这么可怜,你是不是该给我点什么。

她不能再上当。

钟薏冷笑?一声,手慢慢收紧。

终于,她“啪”地一声,将?药勺磕在锅沿上,起身把药锅一转,换了?个方向,背对着门口。

眼不见,心不烦。

他若真想演,就让他自己演个够。

等她熬好药,外面的雨声仍然不停,像是要下到天黑。

她熬的是专给女子喝的养身汤,前些日子送过一副给董娘子。她喝后?连说好,面色都红润了?几?分,帮她张罗着宣传了?一通,附近的姑娘们便陆续上门来买。

药方见效,如今也成了?半个招牌。

她把药汁倒入罐中,盖上盖子,刚转身收拾东西,门口便响起了?脚步声。

来人是豆腐坊老板的女儿二丫。

她撑着伞快步进来,脚边带起一片水汽,刚踏过门槛,看见站在檐外的人,“咦”了?一声。

“钟大夫,门口谁啊?大雨天的,怎么杵在这儿不走?”

钟薏收拾药罐的动作一顿,笑?了?笑:“不认识。路过的吧。”

声音听?着温和,语气?却冷淡得没一丝温度。

二丫狐疑地往外探了?探头,又将?卫昭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凑近些低声:“这人长得倒体面,就是……看着不大对劲。我刚才喊他,他理都不理,跟个鬼似的。”

她皱眉,快人快语:“要不要赶走啊?这模样站你门口,也太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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