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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卫点头称是,有条不紊。身形乍动,翕忽间穿过宫道、广场,来到了帝王寝宫之前。

愈近那威压便愈盛,此刻经不能上前半步。

幽蓝的水色彷佛结成了一座牢笼。

薛定襄忽然咬牙,反手拔剑劈下,那一招简直用尽了浑身真气,却被震得噔噔踉跄数步。

他脸色难看极了。

身后杨青鲤匆匆赶来,见此情状,好话宽慰道:“既然阿离……宁离他是东君,同为无妄,想必能与李观海旗鼓相当,薛统领不必如此忧心。”

孰料薛定襄的面色更难看了一分,哑声道:“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曾看不上这少年世子,以为宁离心性、实力俱不佳,后来知道是自己大错特错,现下却希望自己错得更加离谱。

薛定襄哑声道:“你以为他入京时修为为什么只有‘观照’?后来进阶也那么容易,轻轻松松到了‘通幽’?因为他其实已经反生重修!一身修为俱废了,就算重入了‘入微’,想要进入‘无妄’,那还要得几时?”

何况宁离的那个身体……

进补的汤药天天当着喝呢!

有孕之身,直面李观海威压,他怎么受得住?!



杨青鲤刹那间一呆,从脚底冒出了一股寒气。

远在叙州他都听说过。

他喃喃道:“旁的倒也罢了……李观海与白帝城有旧怨。”

便在这一时,西北方天外,骤然飞来一道箭羽携裹劈风破浪之势,却在接触如水海波上空时炸裂,陡然化作无数齑粉。

角楼高处,萧九龄引弓,面色凝重之至。

天下的明月,如今照在了哪一处?

无数目光望向禁宫深处,或惊讶或恐慌,或怀疑或震撼。

“大、大宗师?”

世人无不感受到了那一道气息,变化莫测,浩瀚如海,更有朝廷重臣,中流砥柱,面色如同服了砒霜。

李观海。

蓬壶岛主,何时悄悄入了建邺,今夜之前,竟然无一人知晓!

大雍立国之时,亦有番邦大宗师悄悄潜入,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后来为了避嫌,大多会提前告知行踪。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呐!

此次陛下千秋,各地世家、使臣入京贺寿。蓬壶使者可从不曾言,岛主会在此番入京。又在这宫变的深夜现身禁宫,一身行迹,堪称是诡谲叵测。

那教众人心底都生出个悚然的念头,只要一想便是浑身寒气。

莫非……他想要弑君?

可当年的太|祖皇帝是不世出的高手,如今的建邺城,又还有哪一位?



式干殿前,玉阶之上。

宁离半跪在地,迎接着当面而下的汹涌浪潮。

那杀意沉默却恣肆,有若汪洋,彷佛是想要将他拖入不可知的深渊,活生生将他溺毙。

分明是跪在阶前,无形之中似有激流奔肆,要从他的眼角、耳廓、口鼻中灌入,夺去他肺腑间一寸寸气息。

无数的压力滚滚而来,要将人压垮,下一刻便将要会窒息。

煞白的脸色中,宁离右手更握紧了一分。

李观海眼角一跳。

他认出来了……

宁离那不是身体摇摇晃晃、欲要寻物事勉力支撑,他握在那枯木的顶|端,拇指与食指相扣,那是一个拔剑的手势。

下一刻,风声俱止,有若海上日出,一线金光从暗处生,随即漫过水波浪潮,照亮层叠屋檐、连绵宫阙,喷|薄挥洒遍了海角天际。

长太息兮将上,心低徊兮顾怀。[1]

李观海终于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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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曾见过这一式剑招,事实上那阶上的少年哪里有剑招,可是他心中,油然而生了这一句念头。

与之同时,那少年身周的气息无声的暴涨,一寸寸攀升,终成不可当之势。

李观海像是第一次认清眼前人一般。

终于看清了眼前少年是谁。

东君。

那根本不是无力发动宫城中的大阵,那是要以“无妄”之身发动。

山河永固,天地皆春,那是足以教武道巅峰都忌惮的阵法,由大雍开国皇帝亲手布置,不知多少年后终于又由一位无妄境开启,要彻底将自己钉杀在此处!

宁离抬起双眸,他的面色如雪一般透白,然而眼眸却亮得惊心动魄。他一字字道:

“李观海,欺君叛上,大逆不道,按罪当诛。”

第120章 丹砂 陛下,我来向您求亲。

120.

与之同时,数十里外,南郊村庄。

苍术与艾叶苦涩的气味中,灰袍僧人遥望着天际幽蓝的色彩,缓缓拨动了腕上的佛珠。

“那是什么动静?”天冬一脸骇然。

金光破晓,彷佛一道利箭将幽谧的蓝色撕成两爿。

灰袍僧人低声道:“是大宗师。”

村庄前,他伸出手,彷佛蒲公英一样的种子在掌心中一聚一散,将要飘落的刹那,又被他握在了掌心之中。

天冬不解,还要再问,然而僧人已经起身。几乎是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村道尽头。



建康宫,式干殿。

水波一样的结界轰然散开,被万千金光劈得粉碎。李观海毫不犹豫,脚尖轻点,登时间便要转身。

他正是要趁着这短暂的瞬间——

趁着宁离还没有将宫城大阵彻底发动的时候,离开建康宫。

无论如何,他不能身陷在“山河永固,天地皆春”之中,那简直与把头颅伸到剑锋下没什么两样。

风声呼啸,铜铃狂响,那急促的震荡几乎要席卷上天际。

入无妄境这么多年以来,李观海终于又一次感受到了生死的危险。

继续留在此处,只会危及自己性命!

他根本不是世人以为的那种大宗师泰山崩于前而颜色不变的法度,反而是审时度势、宕机立断。

然而身后却有一道剑风立时追来,清光直上霄练,竟要将他钉在原地。

李观海陡然开口:

“沧浪!”

那彷佛是对着虚空间呼唤,根本不知他这一声是在唤谁。就在那一刹间他掌中凭空出现了一把墨色的长剑,寒鲨皮的剑鞘迎上剑光。

——铮!

墨色的鲨皮竟被削飞了小片,露出其下半寸雪亮的剑芒。

李观海猝然转身,森然道:“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宁离神色不变,喝道:“那你躲什么!”

宫墙殿宇彷佛都在震动,朱碧琉璃瓦纷纷打下,沧浪之水终于出鞘,雪亮剑芒倒转。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过了百余招,每一下都荡起滚滚烟尘,冲上九霄云层。

海上潮生的天象破灭之后,建邺城上空,亮得如同煌煌白昼,连续的格挡间,李观海心中大寒。宁离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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