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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说,凌捷烦了,反问:“我不想管她?凌田今年二十二岁,不是十二岁,更不是两岁。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和生活,你怎么不问问她愿不愿意总是被我管着?”
徐玲娣也不是一天两天对她有意见了,喉咙响起来:“但她生病了呀!要不是你前段时间让她一个人住在外面不管她,人瘦成那样还拖了那么久才去医院,也不会搞到现在这么严重?这话我早就想说了,你天天说自己忙忙忙,你工作就这么重要吗?!”
几句戳到凌捷痛处,她不是没这么想过,甚至为此暗暗内疚过,但被别人这么说却又觉得特别冤枉,当即回:“对,我工作就这么重要!我也觉得奇怪了,怎么田嘉木工作就可以说是为了整个家,我工作就是自私为了我自己啊?我要真为了自我实现,我倒贴钱做调查记者玩艺术去了,还做什么数字化营销,成天卖个奶茶卖个化妆品,除了钱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天天忙就是为了钱,为了安全感。但这点安全感不光是给我自己的,也是给凌田的,给你们的!”
“给我们?”徐玲娣气死了,指着凌捷,“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我跟你爸要过你一分钱吗?”
“是,”凌捷点头,“你跟我爸没要过我一分钱,但是你要拿我跟你所有同事的孩子做比较,跟你那两个侄子做比较。你给我个最普通的出身,但要我能让你在他们所有人面前扎台型。你跟爸爸每人每个月就那点退休金,但可以一年几次旅游,从来不担心看病养老,真的就没有我给你们的安全感吗?”
徐玲娣才不管她讲得对不对,只管骂她白眼狼没良心。
凌建国两头劝着妻女,凌捷却越说越上头,把长时间的压力和不快统统发泄出来:
“我也是奇怪了,我读书的时候一次考试不是前三都会被你骂一顿,怎么结了婚生了孩子,工作就变成不重要的了?田田是宝宝,是最重要的。田嘉木挣钱,也重要。就我无关紧要,给他们做好后勤就行了。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田嘉木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全家怎么办?你觉得这是对凌田好吗?对我们任何一个人好吗?”
徐玲娣抓到她话里的重点,忽然问:“你说小田怎么了?”
凌田也跟着问:“爸爸怎么了?”
凌捷其实也意识到自己说话过分了,一时没注意把本来瞒着他们的事情漏了出来,她缓了缓,冷静了些才解释:“没什么,他既没出轨也没犯法,是他们所里一个合伙人出了事,事情本身跟他无关,但行政处罚和民事赔偿可能要整个所的合伙人一起背,对律所的声誉也有不小的影响,他又被合伙协议限制着,暂时没办法转所。”
话讲得简单,但也挺清楚,饭桌边四个人一时安静。
隔了会儿,还是凌捷开口说:“这件事他自己会解决,你们别去问他。他这个人心事重,给自己的压力已经很大了。你们也不用担心,要真解决不了,总归还有我。”
似是为刚才那番争论最后定了调,她的工作很重要。
凌田这才想到最近一阵田嘉木的忙碌,频繁出差,到处拜访客户,估计也是因为这件事,想要留住业务,把影响降到最低。
她甚至记起自己其实是听到过只言片语的,某天田嘉木在书房里打电话,忽然提高了声音,语气也跟平常打工作电话不太一样,说:“……都到这时候了,讲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大家等结果吧,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
但她当时沉浸在自己的小伤心里,过耳就忘了。
直到此刻,她更加意识到过去这一个多月里,压力最大、最辛苦的人根本不是她。尤其凌捷,在医院陪护,同时兼顾工作,还要把这件事瞒着其他人。
徐玲娣也消气了,长叹了声,一边吃饭一边嘀嘀咕咕:“哪能嘎倒霉?都是清明扫墓之后出的事,我就晓得姆妈不喜欢我。”
凌捷服了,苦笑说:“你省省吧,这都能联想到喜欢不喜欢上去。”
徐玲娣说:“是真的,姆妈说她不想生女儿,因为心疼小姑娘一辈子要吃很多苦,结果我苦是一点没少吃,从小反过来心疼她,帮她干活。”
凌田不同意,安慰徐玲娣:“阿太很喜欢小姑娘的呀,她亲口跟我说的,而且我每次去她都给我塞钱塞吃的,叫我不要告诉其他人。”
凌捷笑了,说:“我小时候也以为她最喜欢我,后来才知道她对谁都这样,偷偷塞钱塞吃的,说你别告诉他们,真乃管理学奇才,端水大师。但也只有小东西才这样,大东西就不同了,比如房子,两个舅舅家都有份,我们家没有。”
徐玲娣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说:“哦,你还怪上我了?我没本事,不像你两个舅舅可以给孩子钱。”
凌捷回嘴:“是你先拿我跟他们比的,许你比孩子,不许我比父母?”
徐玲娣也回嘴:“我拿你跟谁比了?”
凌捷学舌提醒:“徐斌斌买了别墅,徐君君全家移民办下来了,过去总以为你们肯定是小辈里过得最好的,没想到……”
徐玲娣也想起来了,但还是嘴巴老:“我也就这么说说,怎么我连话都不许讲了?”
凌捷说:“你知道徐君君移民去哪儿吗?马耳他。”
徐玲娣说:“我不知道什么马耳他牛耳他,反正他们说是欧盟国家,拿欧盟身份,以后他家两个小孩就是外籍了,清华北大随便上。”
凌捷说:“所以又轮到凌田了,我生的孩子也比不过他们的孩子?”
徐玲娣说:“我可没讲这话!田田总归是我宝贝,是你要她搬出去的。”
凌田服了,这究竟是怎么绕回来的这?
两母女吵架,吵完好像也就这么算了,凌田搬出去住的事仍旧悬而未决。
吃完饭,徐玲娣和凌建国回了家。
凌捷加班,凌田早早洗漱,进了自己房间,便上网搜了父亲工作的那家事务所的名字。起初没什么结果,可算法就是这么神奇,隔了会儿再刷,给她推送过来了。
有知情人士隐晦地透露:某本地知名律所合伙人趁担任破产业务管理人之便,卷客户的钱跑路了,因为人已经到了境外,不一定能引渡回来,该律所现在面临监管机构的行政处罚和客户的巨额民事索赔。
那篇笔记寥寥几句话,下面评论也不算多。
有一条说:其他合伙人可真倒霉啊。
立刻有人回复:咱们做民工的,就不要心疼老板了。
又有人补充:律所合伙人有好的吗?多余替他们喊冤。
凌田忽然有种同病相怜之感,她要是拿自己的事情上网诉苦,估计也会被群嘲:有家庭托底的上海独生女矫情发言,糖尿病又没什么,自己零食奶茶吃出来的吧?
她退出社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