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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白露一人立于众人之外,他不屑去求竺法成,眼睛里只看得见满脸漠然的昭阳公主。
这些人前几天还以为驸马是个软柿子,在竺法成面前趾高气昂,气焰嚣张,今天却痛哭流涕,伏低做小,只为求他一声原谅。
竺法成骇得向后退去,却被李琮一把扣住。
“殿、殿下……”
他当惯了和尚,来不惯封建贵族的派头。
今天又是一个下雨天。
秋雨潺潺,寒气入骨。
李琮想起白露为她煮的那只暖锅,心想那么好的手艺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可她还是侧过身子,温柔地问:
“法成,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大夫君管小侍君,是天经地义的事。
女主外,男主内。
她一个日理万机的公主,本不该插手内宅之事。
“此乃殿下家事,非法成可评说。”
“驸马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驸马就不是本殿的家人?”
竺法成一顿,双颊微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说道:“贫僧怕伤了殿下心爱之人。”
假驸马还是真男宠?
公主更喜欢谁毋庸讳言。
别人不晓得他和李琮是假的,李琮本人还能不知道吗?他知道公主是想表明合作的诚意,一时冲动也是有的。
可若等她回过神来,或者,等二人之间的合作结束,李琮发现她后悔了怎么办?
万一有一天,李琮跟他说:法成,我好后悔为了你赶走喜欢的郎君。
他该如何自处?
“心爱之人?”
李琮看着因为这几个字竖起耳朵来的白露忽觉好笑,她坦然地说:“法成,本殿的心爱之人不在这里。”
不爱那些男宠,也不爱你。
竺法成是这么理解的。
“但凭殿下处置,法成绝无怨言。”
李琮拍了拍他的手背,宠溺地笑:“法成心善。听到了吗?还不快谢谢驸马愿意饶你们一条命?”
诸面首被李琮一惊一吓,早已晕头转向,对着竺法成感恩戴德,连连叩谢,只剩白露一人深深剜了竺法成一眼。
最后的结果是这批面首各领银子,遣散离府。
白露离开前问:
“驸马,你是为了殿下此刻对你的维护而洋洋自得,还是看到她对昔日枕边人绝情至此而心有戚戚呢?”
竺法成缄默不语。
白露又问:
“殿下是不爱我,可她难道就爱你么?”
竺法成有口无言。
白露仰天大笑,出门而去,浑似疯癫一般。
而他深爱的风流公主目送他离去之后,仍拿出千百分的温柔,对她的驸马说:“法成,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欺到你头上。”
竺法成耳边回荡着白露的质问和冷笑,他漫无边际地想了很多事。
比如说,佛祖圆寂前都说了些什么话。
比如说,他的母亲和父亲是否已荣归天国?
还比如,幽暗的密室之中,相依相偎的两个人,从她身上传来的温暖,似乎是这无情世界中唯一的热源。
“从前贫僧只与殿下讲说佛法,竟不知殿下竟还有这样的生活。”
李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答道:“叫法成见笑了。”
话里话外,他还是个外人。
是故当知,一切烦恼为如来种。
竺法成无意识地转动腕上念珠,他忽而怀念起大兴善寺中无忧无虑,天天念经的日子来。同李琮成亲之前,了禅大师特意来找他聊了很久。
“一念生而诸事起,一念灭而万法成。法成,你这名字起得不错。”
“几天后便是法成大喜之日,为何你却闷闷不乐?”
和竺法成预计的不同,大兴善寺众僧对他成亲一事的态度偏向于友善和支持。
“大师,我犯了戒。”
竺法成碧绿色的眼眸中泛着莹莹的、宝石质感的微光,他的嗓音喑哑低沉,似大兴善寺每日清晨准时敲响的悠扬钟声。
虔诚地忏悔着,他的罪孽。
了禅大师的眼神很慈爱,仿佛可以原谅世间一切罪恶。
“法成,你犯了什么戒律?”
是打了诳语,还是犯了色戒?
竺法成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他看着气定神闲的昭阳公主,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双手合十,恭敬且客气地与李琮作别。
“呼——”
他靠在紧闭的房门上,闭上双眼,长叹一声。
好险。
尽管不知道那股莫名流动的情愫意味着什么,帛蜜罗王子还是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是说了谎?还是动了心?
这问题叫他如何回答?
是,世间烦恼万千,可不入红尘,焉得真智?
他走出青灯古佛的世界,坠入红尘万丈之中,可谁又能为他担保前方是佛乐飘飘的坦途?
走出明镜台的李琮对驸马的内心挣扎并不了解,她愉悦地说:
“本殿终于把那批探子给清理掉了。”
此番借驸马为借口,李琮共撵了十二位面首出去。府中面首变动频仍,表面上看是昭阳喜新厌旧,实则是她会定期拔除暗探。
说到底,男人的爱是不可靠的。
对昭阳公主的爱慕与顺从中,多少是出自真心,多少是基于利益的考量呢?
就连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白露,那份爱中何不是掺杂感激与惶惑呢?
“殿下,可还需要补进一批新的面首?”
李琮表示拒绝。
“戏过了就不好看了。”
她回头瞥了明镜台一眼,语带嘲讽地说:
“正好给世人展示展示本殿对驸马的深情……”
第八十九章哦吼?昭阳公主搞替身情人的事全
“崔舍人,今日又是你当值么?”
埋在书卷堆里的崔匪抬起头来,看是对他照拂的刘侍郎,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下官愚钝。处理公文总比其他同僚要慢一些。”
刘侍郎没有戳穿他的谎言,他知道崔匪是受了欺负,一个没有背景又被绯闻缠身的小官受人排挤是常事。
“年轻人嘛,多锻炼些是好事。”
“您说的是。”
“本官听闻崔舍人打马游街之日将手中琼花赠与了当时正在迎亲的昭阳公主,莫不是对殿下有了那种心思?”
崔匪涨红了脸,说不出话,只是翻阅公文的速度更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