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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泥泞,紧忙俯下身,扶起被人一把推出大兴善寺的竺法成。他身上的僧袍灰扑扑的,象牙白的脸上有多处擦伤痕迹,怎么看怎么落魄,哪里还有西域高僧的模样?

“太子殿下有令,限叁日之内,城内番僧一概滚出城去!否则,格杀勿论!”

李琮认出那是金吾卫的制服,她一面为竺法成输送内力温养经脉,一面疑惑问道:“这真是太子殿下的命令?”

那金吾卫对番僧恶行恶状,对李琮客气得很。

“见过公主殿下。末将岂敢胡言?”

竺法成不知是受了什么虐待,他的神智不很清醒,半晌没认出李琮是谁,止不住地向她道谢。李琮的心中泛起阵阵怜惜之情,这和尚对她有恩,她今日报了正好。

再说,和太子对着干,她开心着呢。

“殿下,您这是要把人带走?”

李琮走至寺门前的菩提树下,随手摘下两枚叶子向那出言不逊的金吾卫飞去,锋利的叶片在他脸颊上擦出两道血痕。那金吾卫失神地望着李琮,某个不可言说之处却渐渐抬头。

“本殿做事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的金吾卫置喙。”

第四十九章永远不会熄灭的灯火,永远不会倾

“兄长是疯了不成?”

李琮听完上官过的简报,在堂前踱来踱去。她小声嘟囔着些什么,上官过凑近了听,才听清她说什么“不可能”“怎么会”之类的话。

“殿下,太子被你吓得够呛,情急之下出此昏招,也不是不能理解。”

李琮知道兄长因为废帝杨利的事对她一直心存芥蒂,再加上他近来连连碰壁,又被圣人责怪,看她有点儿圣前得宠的意思就急得不得了。

“那也不至于要驱逐长安城内所有胡人吧?”

海内战乱方息,正是缺人的时候。

每年在长安流动的胡人人口差不多有一百万人,这些人有女有男,有老有少,有僧侣、学者、商人、官员,她们对这座伟大的城市做出了无可磨灭的贡献,是大唐王朝的王冠之上熠熠生辉的另一面明珠。

“太子说,我们给胡人优惠政策太多,少收税,多补贴……”

“兄长真是糊涂!”李琮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怪兄长先挑寺庙下手,西市胡人每年还会给朝廷交上不少税银,那些番僧占着大片的土地,又一个子儿不交。“他是想效仿北魏武帝灭佛?”

“这哪里是要灭佛?分明是要灭胡!”

就算是要灭胡,太子的手段未免太过激进,一点儿缓冲的时间也不给,把胡商的摊子砸了,撵跑寺里的番僧,赶走坊中的胡姬。

若是长安起了这个头,用不了多久,唐国中的所有胡人都会消失。

“就见过往里招人的,哪见过往外赶人的?”

太子这主意真不是一般人想得出来的,说他傻吧,他还知道柿子挑软的捏,朝廷内的胡人官员他是不碰的,就捡着无权无势的人欺负;说他聪明吧,他难道不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崔宰相带着百官在太极殿前跪着呢!”

李琮问:“本殿真是不懂他怎么就对兄长这么好?就跟兄长是他自己个儿生出来的似的!”

上官过懵了,说:“男人生孩子,男人怎么有生孩子的本事?”

“哼!从肛里蹦呗!”

李琮正经的表情没能维持一秒,绷不住了,与上官过对视一眼,噗呲一乐。正当其时,被李琮派去宫中打探消息的探子赶回府中。

“殿下!圣人,圣人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且叫太子折腾吧!”

李琮无奈,敢情不是自己打下的江山,怎么祸害也不心疼啊?她与上官过又商量了几句,换了便服,匆匆赶往长安城中的另一处别院。

候在门前的正是赵乐儿。

“殿下,您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嗯?”

“没什么特殊癖好,您养这么多番僧干什么?”

李琮听出来赵乐儿是同她打趣,随后走向内院,院中站了几十个番僧,乍一看长得一模一样的,分不出谁是谁。

众僧见她来了,自觉分开一条路来,从中走出一位眼眸碧绿的貌美和尚。他双手合十,目光虔诚,轻声向李琮道谢。

从前见他只觉生得好看,却也不算稀奇,今日见他立于众僧之间,竟有股隐隐的矜贵气质。

李琮胡思乱想着,回了一礼。

“昭阳,跟我这么客气干嘛呀?”

“见过殿下。”

李琮愕然地望着许久不见的李宝珍和玄贞和尚,叫来赵乐儿问道:“这俩人怎么回事?”

赵乐儿支支吾吾半天,李宝珍替她说道:

“是我逼她带我走的!”

李琮“啪”一掌拍在玄贞头上,玄贞一个趔趄,没有怨言不说,还冲她笑了笑。李琮看了更来气,问:“本殿问的是你吗?本殿问的是他!”

“昭阳,我想好了。”李宝珍牵过玄贞的手,眼中满是对自由的向往。“我要带玄贞走。”

李宝珍环视一周,周围是乌泱泱的外邦和尚,个个脸上写满了祝福。她一想到别院之外的长安被太子整个天翻地覆,别院之内还有俩苦命鸳鸯正计划着浪迹天涯,她就脑瓜仁儿疼。

“本殿管不了你们!”

李琮拉着竺法成走了。

他,似乎比上次瞧着又瘦了些。

“上师,近日可好?”

衣带渐宽,形容憔悴。怎么也看不出个好嘛。

然而,竺法成仍如初见之时,从容不迫,神情淡然。一个人假如生长于苦难之中,那么再多的苦难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

“贫僧很好。”

李琮闭上双目,似乎这样她就不会想起那些烦恼,她半倚在床榻上,命道:“上师,给本殿念些经文罢。”

竺法成的声音有某种魔力,李琮听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接下来的几天里,李琮日日往这处别院跑,次次来了不干别的,只来听竺法成念经。

金吾卫来了一波,她出面给拦了,太子怒极,不敢与她产生正面冲突,索性把这火撒到了别院外的胡人身上。一时间,长安城内怨声载道。

“殿下,今日的经念完了。”

李琮拆开一只月白色的纸鹤,真有意思这小东西,不知司道君使了什么法术,它竟自个儿找了来。

“经还有念完的一天?”

竺法成自知失言,面色微红,说:“贫僧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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