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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坦看不明白,但直觉让他跪下,胆战心惊回话。
“小人绝不敢背叛娘娘,小人不敢……”
日头被片野蛮飘过来的白云遮住,阳光热度渐熄。
孟长盈停了笔。身旁拉坦还跪着,身子都在抖,不敢抬头看人。
万俟望站在窗前,本就微弱的日光又叫他挡了一半。
偏生他还靠着窗棂在笑,拉坦看不懂,孟长盈却能看出他生野蛮横的恶意。
孟长盈搁笔,手指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一个皇帝欺负小孩,你也好意思。”
“他不见得比我小几岁,怎么能算孩子?娘娘可真是偏心,有了新人就忘了和小七的情谊。”
万俟望话接话地反驳,难得在孟长盈面前这样回嘴。
只是话里委屈,还酸溜溜的。
“你先起来。”孟长盈指尖点着桌面示意。
拉坦忙不迭地起身,脸都白了,是真吓着了。
万俟望冷眼看着,心道好小的胆子,老鼠一样。
孟长盈这样足智多谋的人,也能容下这种蠢人在身旁打转吗?
孟长盈唤星展:“带他去洗脸,吃些点心,歇着不必过来了。”
说完,目光才慢悠悠飘落在万俟望面上。
万俟望下意识离了窗棂站直,学着拉坦的样子乖觉眨眼睛。
只是拉坦质朴少年,眨眼睛显得纯稚可爱。
轮到万俟望,倒像是凶恶大狗装乖摇尾巴,却暗自憋坏。
规矩束起的头发和龙袍,都压不住这股子坏劲儿。
孟长盈收回目光,她早知道万俟望是什么人。
她随意舒展着发酸的肩颈手臂,闲淡开口:“年纪是不相上下,可你是皇帝,和他比什么。”
万俟望浅色眼睛蓦然灼灼,迎光似琥珀。
他面上漾起笑,手按在窗框上,一个翻身跃进来。
“娘娘说得对。我是娘娘亲手教出来的皇帝,他如何能与我相比?”
孟长盈面色不动,相处六年,她早已习惯万俟望反复无常的旺盛精力。
方才还在恼,这会又高兴了。这个年纪的少年心思当真善变。
万俟望绕到孟长盈身后,又从她身侧探出身来。
“娘娘今日俯案太久,肩膀又疼了吧,小七给你按按。”
孟长盈如往常一般开口教导:“你也知道自己是皇帝,自该学古之先贤而自省,为君之道,何以为明*?拉坦不过……”
“拉坦”两个字刚出口,万俟望手掌突然按在孟长盈肩上。
手指许是无意挨上她侧颈,热度灼人。
孟长盈不适地躲闪了下,“做什么?”
万俟望收回手,眼皮半垂,看孟长盈仰起的雪面细颈。
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似是要握紧虚空中那细腻温软的触感。
他还是笑:“娘娘怎么不听人说话,只想着训人。我方才说给娘娘按按肩呢。”
“不必。为君之道,在于立志*。立志如山,行道如水*。”
孟长盈眼眸淡漠,吐出来的话语更是无情。
“我往日的教导全忘了?学些伺候人的功夫做甚,无有远志如何堪用?”
殿中一时默然无言。
自万俟望即位以来,这还是孟长盈第一回 这样当面驳斥他。
两人对视。
孟长盈眸光赛过霜雪,端静若深涧,任谁也难窥视冰层之下的全貌。
万俟望不动声色,望向她的面庞,眼神一刻不离。
说实话,他并不觉得被冒犯,也不觉得屈辱。
认清这一点,万俟望诧异地微挑长眉。或许比起训斥,他更厌烦被孟长盈无视。
她眼里没有他时,最讨厌。
万俟望往前一小步。他本就靠得近,这么一来,半边身体都贴上孟长盈的后背。
即使在冬日,少年人身躯也是火热的。
孟长盈没退,她在看着他。但或许,眼里还是没有他。
万俟望轻啧一声,压下那一点烦抑或是燥,嗓音微哑。
“何以为明?功不滥赏,罪不滥刑;谠言则听,谄言不听*。”
“娘娘,小七背得好吗?”
第13章 爱恨“你真的敢知道为什么吗?”……
孟长盈面色稍缓,颔首道:“不错。”
得了句夸,万俟望嘴角翘起。
又抬手想去扶正孟长盈佩在胸前的如意云头长命锁,却被她拧眉挡住。
“你今日是怎么了?”
万俟望当然不会强求,只是收回手。叹气摇头间,金珠却晃得欢快乱跳。
“娘娘,小七会做好皇帝,可也愿意像那蠢奴拉坦一样侍奉娘娘。娘娘难道不知道吗?”
孟长盈哑然,她自然知道万俟望所有乖顺宽和表面下的勃勃野心。
可他竟能这般伏低做小,倒真是令她刮目相看。
“你是皇帝,没有人要你侍奉。若实在清闲,今日剩的奏折你先行批阅,待我查阅后再还发施行。”
万俟望面色微动,看向书案。
今日的奏折还有小半未批。往日除了孟长盈教诲他之外,他还不曾碰过奏折。
家事国事天下事*。他这个皇帝反而知之甚少,只能局限于太极宫尽力斡旋收拢权力。
孟长盈从不做无用功,这是对于前些日子的补偿?
还是说她要……放权了?
万俟望垂目思索,前些日子万俟枭带着漠朔九部那么大的动作,人尽皆知。
乌石兰部必倒,可北关军权如何归置?
原本他以为孟长盈必定会牢牢抓住这条紧要防线,翦除所有后顾之忧。
可依如今局势,能撬动万俟枭和漠朔九部为她所用,小小的部落兵可不够,必须是北关军权才够分量。
可万俟望想不通。
依孟长盈的手腕智谋,捏住军权不能说易如反掌,但也绝对难不倒她。她又何必将军权拱手让于漠朔旧贵?
这岂不是养虎自噬?
一旦旧贵势起,她这么多年维持的胡汉平衡怕是要再度被打破。更别说他这个被她亲手扶上皇位的皇帝,恐怕也祸在旦夕。
除非……她要放权避世?
想到此处,万俟望不免失笑。
放权?
还不如告诉他孟长盈疯了。
君心难测。就连万俟望这个身边人都看不真切,更别说朝堂百官。
胡人内部动荡不安,汉臣隔岸观火,但也如履薄冰。
孟崔汉党竟与漠朔旧贵通力合作,推倒漠朔九部之首的乌石兰部。
——此事就算是出现在说书先生嘴里,都要被人扔瓜子皮骂离谱。
可现今真真发生在眼前,一日日地推进。
乌石兰烈不见踪
影,乌石兰部兵如鸟兽散尽数被押。气派富贵的乌石兰府邸人去楼空,只剩破败残垣。
人尽皆知,乌石兰部完了。
唯一破解的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