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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那座门窗紧闭的高塔、白色城堡内部隐约传来的喟叹,以及风掠过尖嘴悬崖后摩擦产生的诡妙呜咽声,如此真实,真实到恰到好处地填补了他记忆中模糊不清的空隙。

他看见……

他看见燃起的火光与天边的霞光连成一片,将遍地鲜花与美酒的城市烧成飞灰,一颗颗来不及闭上眼睛的头颅,绝望地期盼神的垂怜;

他看见冰雪建筑的圆顶圣殿,佝偻身体的年轻人痛哭着亲吻晶莹的冰阶,跪在身穿粗布麻衣的男人面前,如同罪无可赦的囚徒奢侈地渴望着不可能到来的救赎;

他看见几乎快被海浪击穿的商船中,一个几乎透明的游魂将瑟缩的青年抱住,用嘴唇从划破的手腕吸吮出蓝色的液体,再将那甘甜一口口渡给青年;

他紧接着看见那相同的背影,在坍倒的神像下与浑身遍布鞭痕的青年紧密结合时蓄满泪水的眼眶;

他还看见如蝴蝶般从高台坠落的金发国王,眨眼间被地面的尸潮吞噬,也看见在亡灵与强盗面前,一场堪称闹剧的加冕。

画面翻到最后,终于定格在一间被黑暗吞噬的囚室中。但在这漆黑的牢笼里,他却看见了自己的脸。

那张脸刻满痛苦与绝望,布满血丝的双眼圆睁,像个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让我忘记这一切”,恶鬼这样要求。

——“让我全部属于你”,恶鬼柔声哄骗他的情人。

——“让我心无旁骛地爱你”,恶鬼许下荒谬的誓言。

然而更加荒谬的是,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竟然选择相信。他选择单方面背负起所有痛苦,承受住所有可能会到来的怀疑,抹杀掉他们曾经的一切,只为给他的小王子编织一个不存在痛苦的童话。

二十二年的记忆碎片飞速在眼前掠过,本该熟悉的过去此刻都变成了最陌生的画面,他就像个悬浮于半空的幽灵,看着那个红头发的恶魔不知餍足地折磨着那个从未停止爱他的人。

“呵。”

尤利斯攥紧拳头,从喉咙中滚出一声嗤笑,眼珠小幅度地转动,一点点,从下,缓慢地转到中间。

直到有些模糊的视线中闯进索帝里亚的身影,他极其用力地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索帝里亚嘴唇嗫嚅,似乎想要说话,但在与他目光相触的时候,却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死一般的安静中,波赛尔一脸严肃,下意识向后撤了一步。

她曾经以为,这个人类记忆混沌是阿波菲斯动的手脚,只要让尤利斯想起一切,这场人神相恋的闹剧就会结束,但就在她将魔法的触手伸向尤利斯内心,划开这个人类灵魂上那层严密封印的魔力之网时,一股绝非阿波菲斯的恐怖力量随之喷涌……

她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

但波赛尔还没来得及逃跑,她的脖颈就已经被一双铁一样的手钳住,阿波菲斯铁青的脸映入视线,一股寒意自脚底窸窣钻进大脑,毁灭之神那双因愤怒而赤红的双眼,竟比死亡本身更让人恐惧!

仅仅是一瞬间的窒息,却恍如亿万年般漫长,波赛尔甚至想起了她与阿波菲斯的青年时期,毁灭之神一柄能够开天辟地的长剑,而她挥舞着海神长矛,将一切反对自己的神族踩在脚下的意气风发。

波赛尔闭上眼睛。

她早该想到的,拥有毁灭之力的阿波菲斯,就算对他的命运之子再温柔耐心,但他的本源却始终是毁灭啊……

毁灭——

记忆的走马灯在大脑中旋转出五颜六色的画面,早已遗忘了千年万年的童年时代在这时被捡起,像是赶海的幼童在沙堆里挖出一枚新鲜贝壳,宝贝似的捧在手心。

幼童在贝壳里能看到整片大海,而波赛尔则看到了她与阿波菲斯的幼年期。

彼时魔法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因此神族也像秋收时的麦粒般般随处可见。世界之树在那时正值壮年,蓬松如面包的树冠大得足可以遮天蔽日,而那些松软垂落至地面的藤蔓,也恰好是幼年神族在聆听世界之树教导时,在全神贯注的间隙最乐于争抢的玩具。

对于那时的幼年神族来说,荡绳子与追逐打闹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但就算在这样难得的放松时刻,阿波菲斯也总会刻意将自己与那些热闹隔绝。

而作为姐姐的波赛尔,就有义务将自我孤立的弟弟从他的小世界里拽出来——尽管任性的阿波菲斯对此并不认同,辩说自然之母是同时孕育他们的。但世界之树最先抱起来的却是她波赛尔,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喂阿波菲斯,一起来玩呀,我们的幼年期只有几百年,过了幼年期可就要变成其他神族那样的扑克脸了,怎么能浪费一分一秒?”波赛尔荡着用世界之树藤条编成的秋千,忽悠忽悠地在阿波菲斯头上荡着,脚尖不时踩在“弟弟”的头顶,企图将那已然变成扑克脸的笨蛋踩得发怒。

这是她乐此不疲的游戏,但阿波菲斯却始终像个木头人,从来不给她任何回应。

“我说!你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啦?”

“波赛尔,世界之树说,神族的本源力量应该不偏不倚,否则就是谬误。”索帝里亚扬起脸,看着波赛尔鱼尾般的裙角,“可世界之树还说过,自然之母从来不会出错。”

“嗯……世界之树讲的故事的确是这样。”

“可大家都知道的,我的本源力量出现了偏差,就连世界之树都说,我是一个‘出乎意料的错误’。”索帝里亚眨着眼,和现在不同,那时的他双眼虽然也是澄澈的湛蓝,却不带任何焦距,“可从不出错的自然之母,为什么会诞下一个谬误?”

“嚓嚓”的落叶声中,波赛尔从藤蔓上跳了下来,一拳敲在索帝里亚头顶:“那我们就去改正就好了,你瞧,我们刚诞生的时候,其他神族还断言我们活不过婴孩期呢,现在不也好好的?”

阿波菲斯——毁灭,波赛尔——复生,一体双胎的神族,在亿万年的历史演变中也只有这一例。他们的诞生曾为神族带来许多困惑,但在神族的概念里,天生就不存在着“排挤”这个概念,充其量只是对他们格外关注一些。随着两人波澜无惊地成长,神族也渐渐淡忘了这个此前从未发生过的小小插曲。

“不。”索帝里亚缓缓摇头,“如果自然之母真的不会出错,那么我的诞生就不该是凑巧,波赛尔,我拥有神族不该拥有的负面魔法,而你则拥有着伴生的‘预言’能力。我们注定是不同的。”

波赛尔忘记了自己当时的答复,但她却清楚记起了阿波菲斯曾经提及的,巨蜥的灭绝。

那是她诞生以来,亲眼目睹的第一次种族大灭绝。一颗与整片大陆差不多大小的赤红球体,以毁天灭地的速度,自天空向地面压来。它遮挡了月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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