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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一直盯着她,许久垂下眼皮,极轻声道,“我心里想的眼下不能同一个人说,日后若能有机缘再求殿下吧——只盼到那时殿下能允我。”
他分明什么也没说,姜敏却隐秘地放下心来,敬天殿里浓重到骇人的压迫感倏忽散了,姜敏深吸一口气,“使得。我记得今日允你一事。”
“臣——”男人埋身下去,磕头道,“谢殿下隆恩。”
两人都不说话,敬天殿悄寂下来,姜敏转头望着天地神佛慈悲的神像,重拾镇定,便觉疲累不堪,倾身坐下,脊背抵着大殿朱红的山柱,“姜玺难道待你不好吗——你为何投我?”
男人抿唇,“殿下仍然信不及我。”沉默一时道,“是不是我不肯直言心中所求,今日便不能取信于殿下?”
姜敏原本没有那个意思,但听他这么说,也不肯反驳,“你要什么?” 网????発???????ī???ü???€?n?2????????????????м
“既然如此——”男人跪得笔直,“臣求殿下——允我一事。”
“你说。”
“晋王送与殿下那个叫朱鸾的。”男人寒声道,“请殿下杀了他。”
“朱鸾?”姜敏要想一下才记起他说的是谁——姜玺埋在自己身边的钉子,押在手里使阴招磋磨数日,虽一时唬得不敢同姜玺说实话,为免后患,预备出京杀了——但他这么说,姜敏却不想告诉他,“为什么?”
男人不答,“请殿下杀他。”
“你总要告诉我缘由。”
“那厮是晋王埋在殿下身边的暗哨,殿下杀他需要什么缘由?”男人没想到她连这都不肯答应,激愤道,“殿下难道舍不得吗?”
姜敏一直盯着他,此时忍不住笑起来,“即便我就是舍不得他又如何?”
男人如被雷击,定定地看着她,“朱鸾是晋王的人,他在殿下身边,是奉了谋害殿下的晋王教令,眼下是晋王有求于殿下,朱鸾才蛰伏不动,难保日后如何——殿下难道由他去?这么个东西殿下都舍不得杀,他有什么好的?”他忽一时提高音量,厉声道,“他有什么好——值得殿下冒险留他?”
“悄声些。”姜敏扑哧一笑,“别忘了这里是敬天殿,你在宫里——便无人听见,还有天地尊师在上。”
男人发作半日只换得这一句,心中激愤越发无法遏制,“我怕什么——有死而已。”
“你不想活,我还想呢。”姜敏哧笑一声,“还跪着做什么,过来。”
男人怔住,迟疑半日终于动了,慢慢移到姜敏身边。姜敏倚着山柱坐在地上,见他站在身前不动,抬手攥住他手腕,用力拉扯。男人膝上t发软,不由自主依附过去,挨她坐下。
姜敏指尖触及男人皮肤便皱眉,“你怎么出这么多汗……”抬手覆在他面上,“这么热……你是不是中暑了?”
男人摇一下头,“天气炎热,我没事。”
姜敏当然不信他,转头方见男人满面淋漓的汗珠,颊边近鬓角处混了粉渍,变作斑驳的泥泞——因为要入宫当差,此处罪印用厚厚的粉遮掩,因为他生得尤其白皙,此处敷白粉也与别处肤色无异,寻常不能察觉——
只是眼下被大汗浸过,变得狼藉。
男人初时不察觉,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才如梦初醒,抬手掩在鬓边,立时沾了一掌湿重的粉渍。夏日暑热,敬天殿烧着香炉,原就热得不寻常,男人臊得身如火灼,一颗心便跳得跟疯了一样,惊慌失措,仓皇抬手,遮住有罪钱的半张脸,“殿下别——别看了。”
姜敏不出声。
她的视线有如实质,利刃一样剜着他。男人在她的注视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别……”他哀求着,掩着面,用力将自己藏起来,“你别看……”
姜敏仍不说话。
男人哀求一时不得结果,手足并用向后缩去,指尖碰到大殿深重的帷幕,如获至宝,缩起身体隐在帷幕后头,将自己完全遮掩起来,“殿下——求你别看。”
“外伤而已。”姜敏盯着疯狂摇动的帷幕,冷笑,“你这么在意?”
帷幕后的人沉默一时,咬牙道,“旁人我管不着……殿下不能……殿下……你不能看。”
“为什么我不能?”
男人瞬间销声,分明盛夏,帷幕后的人发了寒疾一样,不住地抖。
“出来。”姜敏道,“躲在里头做什么?你不是要杀朱鸾么——我不答应,换一个。”
“为什么要换?”男人忽一时激愤,帷幕揭开,“殿下舍不得朱鸾——因为他生得好吗?”
姜敏道,“我原本打算杀了他——你既这么说,我只得改主意。”她盯着他道,“换一个。”
男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什么,凶狠盯着她,沉重地喘着气,“殿下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见的意思。”姜敏语气平平,“朱鸾的命我留下了。你换一个。”
男人双目出火,带着钩子一样恶狠狠地盯着她,“那么个东西你都不肯杀,我换什么——你能答应吗?”
“是——除了杀人。”
男人脱口叫道,“不论什么都答应?”
“不论什么。”
大殿里瞬间安静,男人从齿缝里,一字一顿地,极用力地挤出三个字,“你骗人。”
“你不如试试。”姜敏道,“不试怎么知道?”
这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如果成真——男人闭一闭眼,从魔幻的引诱中拾回神志,假的,不可能成真的,她连那个男伎都舍不得,怎么可能听他?
“虞青臣?”
男人怔怔坐在原地,心中天人交战激得他大汗淋漓,终于那个“可以试试”的念头被隐藏的巨大恐惧击碎,心中欲念被烈火焚尽,剩一把虚弱的残灰。男人低头,“如此,殿下恕我吧。”
“恕你?”姜敏意外道,“恕你什么?”
男人抿一抿唇,难堪地低头,“就是前夜……我是吃多了酒……失态了……”他嗫嚅着说完,竭尽全力做出理直气壮的模样,“殿下既什么都能答应,那你恕我。”
姜敏怔住。
男人等一时不得回应,仅存的一点笃定迅速烟消云散,喃喃道,“骗人……你果然骗人——”
“骗你做什么?”姜敏无语,“都说此事不要再提了。”
“不提——”男人固执道,“殿下恕我吗?”
“你这人简直——”姜敏大不耐烦,“你当皇家诸王是何等样人,我若要认真降罪,还有你在此处同我胡言乱语顶嘴的余地?”
“殿下是——”男人控制不住哆嗦起来,“殿下难道没有怪我吗?”
“闭嘴。”姜敏恼怒道,“叫你不要再提。”
男人终于懂了,便身随心动,膝行数步跪在姜敏身前,“我自知下贱身,若非酒后失态,怎么敢冲撞殿下?殿下以宽仁待我……我必当报答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