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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儿脸上远远指着,一字一句冷声道:“将他拖下去,给爷打,打到认错为止!”

元宝儿听了这话,面上却丝毫不见任何惧意,嘴角似乎还微微一瘪,半晌,只将被子一拉,复又重新躺了回去,神色淡淡道:“不用劳爷费手,我自个儿将自己闷死得了,横竖今儿个不死,明儿个也得死,反抗是死,听话乖觉是死,怎么都是个死,倒不如早死了早超生了。”

元宝儿轻啧一声。

话一落,将被子一线掀,便将自个裹得严严实实。

他这副“大逆不道”“胆大包天”“犯上作乱“又“漫不经心”“熟视无睹”“无惧一切”的模样瞬间是气得伍天覃额头上的青筋又多冒了两条。

伍天覃只噌地一下将手中的扇子撑开,一边板着脸飞速往自个身上扇着,一边见丫头婆子全都缩在边上不敢过来,当即喝斥一声:“人呢?全都死绝了不成?”

这话一起,当即两个婆子匆匆颤颤巍巍赶了过来,一把颤颤悠悠的跑到那床榻前,将被子一掀,将床榻上的元宝儿一把从床榻上拖了下来。

元宝儿也不挣扎,跟滩烂泥似的,被人拖到地上,又拖到了屋子中央,正要拖到屋子外头。

这时,问玉见状似有些不忍,立马过来上前求饶了一句,道:“爷,元宝儿虽混账,却也没见过躲懒,今儿个这般还是头一遭,我看他今日死气沉沉的模样,莫不是其中有何缘由不成?”

话一落,却见那伍天覃往椅子上一坐,冷哼一声道:“能有个什么缘由,爷看这小儿就是欠收拾!”

问玉便给两个婆子使了眼色,两个婆子松开了元宝儿,元宝儿便瘫在了地上,问玉过去,放软了语气,道:“宝儿,你说,到底发生了何事,好好的差你缘何不当,怎地跑到这屋子里头躲起懒睡起大觉来了。”

问玉压低了声音,语气十足贴心温暖,仿佛带了几遭劝慰关心的味道。

元宝儿闻言梗着脖子不说话。

半晌,许是来了这凌霄阁久不被人待见,又多被人欺凌打骂,半晌,两行清泪冷不丁无故缓缓淌了下来,只那元宝儿忽而将脖子一梗,将小嘴一瘪,将小脸嗖地一下别乐过去,咬牙一脸委屈呜咽道:“没给我发月钱,我凭什么干活?”

这话一落,问玉一怔。

伍天覃摇扇子的手微微一顿,半晌,微微蹙起了眉头,神色似也有些微怔。

第52章

伍天覃一时看了看元宝儿,又扫了身侧问玉一眼,冷不丁地被这一席话一时给怼得——有些懵?

什么?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什么月不月钱,干不干活的。

伍天覃当了二十来年的主子,还是头一遭遇到如今这情境,一时被这话怼得有片刻的微怔,倒也不是被眼前这一幕给唬住了,而是,他活了二十余载,还是打头一遭遇到这样的场面,他一个当主子的,哪里辩过劳什子月不月钱的事?

这档子末流小事哪配轮到他这个当主子的操心?

所以,今儿个眼前这一幕唱的是究竟是哪一出戏码,叫做……讨钱?还是叫做……罢工?亦或是叫做……罢工造反?

呵,好家伙,一个奴才这如今是要翻到他的头顶来算账来了么?

伍天覃短暂的愣神过后,一时只觉得又气又笑。

半晌,只微微挑着眉悠悠朝着远处那罢工小奴身上瞅去。

话说此时的元宝儿已被两个婆子拖到了门口的位置,婆子一撒手,他便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大腿并拢,两条小腿撒开,跟只八爪鱼似的,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说这话时,他咬牙抬起了下巴,拼命仰着脸,忍着泪,小脸朝着屋子外头高高仰着,一副倔牛似的死倔模样。

可声音里却透着一丝微微的哽咽和颤抖,眼泪一滴一滴往下坠着,可见里头的委屈和愤恨之意。

远远的看去,倒是有几分可怜模样。

伍天覃此时坐在室内,这个时辰,外头太阳早已经高高挂起了,外头艳阳高照,屋子里却有些昏暗荫凉。

从伍天覃这个方位远远看去,只觉得一抹灰白交错的光芒投射,笼罩在门口那道身影上,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了一片明暗交替的光影中,叫人一时将人辨不真切,只觉得浑身微光闪闪。

不过,那小奴生得圆润,尤其是那张小脸,圆溜溜的,圆头圆脑的,虽看不清具体面相,可在那明暗交替的光影里,却将他那张圆滚滚的侧脸描绘得清晰无疑。

伍天覃还没有见过那样圆滚的脸,许是角度所至,看不到口鼻,看不到眼耳,任何突起的五官全都看不到,只看到了一张微微鼓胀圆滚的侧脸,圆得像是半瓣圆溜溜的屁股,又像是那天庭上王母娘娘坐席上最饱满圆润又最娇艳欲滴的蟠桃。

伍天覃盯着那张圆滚滚的脸,半晌,这才渐渐晃过神来,原本满腔怒意一时也不知缘何,好似在这一刻快要全然化为乌有了似的。

看着远处瘫坐在地上的那小奴,一时忽而想起,好似自打这元宝儿来了凌霄阁后,他这院子是日日被大闹天宫,至于那小儿,不是被踹翻在了地上,就是被踹趴在了地上,不是被吓得双腿发软,失魂落魄,便是被吓得……吓得尿裤子?

要么便是被倒挂在树上,险些被人一把捆了扔到那护城河喂鱼?

他年纪小小的,怎地就这般能折腾呢?活似个小王八似的,打不死,也灭不了的。

这样一想,又悠悠抬着眼朝着那固执又犟气,单薄又茂盛,清瘦却又无比坚韧的狗尾巴草身上远远探了一眼,伍天覃脸上原本的怒火中烧淡了大半,不过脸上依然带着三四分威严,只微微眯着眼,半晌,冲着远处那道身影缓缓道:“怎么回事?你好生说来。”

伍天覃见那小儿话中有些缘故,语气倒是松了两分。

不想,他这话一落,却见那小儿仿佛蹬鼻子上了脸,只冷不丁抬手朝着脸上的眼泪一抹,又将下巴往上高抬了几分,脸上的愤怒好似更要大了两分,只咬着牙关梗着脖子一字一句继续愤恨道:“哼,好生说有用么,有个屁用,有个劳什子好说不好说的,好生说了我的月钱会还给我么,不给的话,说了有个屁用!”

元宝儿梗着脖子闷头说着。

整个人好似俨然浸在了领不到月钱的愤恨和气愤之中完全无法自拔。

语气便要抑制不住的跋扈了起来。

他这大逆不道的话一落,骤然只见整个屋内屋外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的双眼看着他,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了,是大气不敢再出一下。

心道:这小儿魔障了不曾?竟敢这般跟主子说话?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那伍天覃脸上好不容易消散了大半的怒意再次满满的蓄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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