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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他走出电梯,讲:“我也不太好,你看到我不要觉得过于狼狈。”言罢他在公寓门口停住,抬手敲响门板:“我到了。”

宗瑛挂掉电话匆匆走去玄关,廊灯照亮入口,打开门,灯光就照亮他的脸。

盛清让低头看一眼手表,抬头同她说:“我们还有一分钟。”

一分钟能够做什么?宗瑛什么也没有做,只盯着他的上衣领一动不动。

盛清让垂首审视自己的衣着,疑惑又略尴尬地问道:“我这样子……吓到你了吗?”

然他话音刚落,宗瑛却忽然走出来,身后的门也被带上,紧接着“咔哒”闭锁声响起,她松开把手,很自然地,往前半步,伸臂抱了他。

鼻尖抵上肩窝,宗瑛嗅到潮湿的硝烟味,略低的体温隔着薄薄衬衣传递,可以听到心跳声。

盛清让先是肩头紧张绷起,随后亦腾出一只手来回抱对方,理智提醒他时间还剩“十几秒”,但他此时却没法决然地推开宗瑛。

宗瑛似乎并不排斥回到那个年代。

这里有人对她起了杀心,他们也很快会知道她和宗瑜的接触,在一切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她潜意识里甚至希望暂时避开这个漩涡。

时间指向6点整,重回1937不可避免。

走道里弥漫着米粥味,收音机里响着无线电新闻广播,声音断断续续,一个太太坐在门口,斜望着电梯,忽将视线移向盛清让家门口,被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吓了一跳,眼皮上翻轻咳一声,马上扭头叫自己家小孩:“回屋里去。”

抱在一起的两人听到动静,这才倏地松手放开彼此。

宗瑛站到一旁,盛清让取出钥匙。

上一分钟还是她开门,这一刻轮到他来开这扇门。

打开廊灯,昏黄光线笼罩的家具地板还是老样子,空气有些闷,大概是久不开窗的缘故。

盛清让请她进了屋,关好门放下公文包,快步走向电话机,拎起听筒拨出去一个电话。

等了很久,电话才接通。

宗瑛坐进沙发,只听他说:“是的,我没事。”、“船后来开走了吗?”、“大哥那里我来讲。”、“船到了镇江再联系。好、好的,辛苦了,务必保重。”

自始至终,他脸上始终没有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最后挂掉电话兀自沉默半分钟,他又拨了一个电话。

大概是打去家里的,佣人很快接起电话,之后又是等待。

过了不到一分钟,他唤了一声:“大嫂。”

还没待他讲,那厢大嫂哑着声音说道:“昨晚的事情,他们已经同我讲了。不管怎么样,好歹厂子搬出去了,也没有落到日本人手里,就已是很不容易。”她长叹,又道:“听你声音也很累了,工厂那边的善后事宜,我来解决。你不用操心,今天在公寓好好休息,搬家的事情等明天你来公馆再谈。”

随后大嫂挂了电话,盛清让搁下听筒转过身。

宗瑛抬头问他:“今天有什么安排?”

他破天荒地回:“没有安排。”

从来都只见他忙忙碌碌,手上有做不完的事情,今天这样真是头一遭。

宗瑛打量他的倦容,起身道:“我去煮些吃的,你去洗澡。”

她径直走向厨房,打开柜子翻找上次带来的速食品。盛清让站在客厅愣愣看了她一会儿,回过神快步走进浴室。

宗瑛拧开热水龙头,一滴水也没有——看来热水管道系统再度罢工,盛清让只能洗冷水澡了。

她烧水煮面,又开了两只鲮鱼罐头,伸手将窗帘拉开小半,外面太阳照常升起,天色愈明亮——这是1937年的10月1日,对上海民众来说,这一天与“国庆”和“长假”还扯不上半点关系,只有前线阵地被日军突破的消息不断传来,令人更加不安。

面煮好后,浴室里水声还没歇。

宗瑛关掉煤气,拿了钥匙下楼,打算去取牛奶和早报。

叶先生仍坐在服务处台子后面,只冒出来半个脑袋。他头发未如往常一样抹油,有点毛躁,好像多了些白头发,显得有点憔悴。

宗瑛拿了报纸,没有看见牛奶瓶,便问他:“现在不送牛奶了吗?”

叶先生闻声起身,语气却不同往日般热情:“听说连郊区的奶牛都吓得逃了!牛奶厂哪里还能正常供应鲜奶的呀?”他连连叹气,又道:“宗小姐,你是不是也快离开上海了?是要同盛家人一起搬去内地?”

宗瑛抬眸回看他,反问:“去内地?”

叶先生讲:“昨天盛家五小姐过来拿东西,她讲盛家厂子都搬去内地了,因此家里人也要跟着搬过去,我想你同盛先生关系那样好,大概也是要一起走的,原来你不去的呀?”

宗瑛听他说完,只敷衍应道:“我不晓得这件事,因此不确定,我先上去了。”

她沿楼梯一路往上,初秋阳光从狭窄玻璃窗探进来,铺了半边台阶。

她边走边想,盛家即将离开上海,那么盛清让呢,也要一起走吗?他刚刚在电话里讲的,就是关于盛家工厂搬迁的事吗?

上了顶楼,她放缓脚步,摸出钥匙打开门,室内速食面的香气已经冷了,浴室水声也停了,屋子里安静得令人诧异。

宗瑛小心关上门,走几步便看到在沙发上侧躺着的盛清让。

他洗好澡换了身睡衣,头发还未彻底擦干,倒头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宗瑛走到他跟前,俯身想喊他起来,但她连唤几声“盛先生吃饭了”,盛清让的眼皮却始终耷着,呼吸很沉。

他太累了,睫毛上压着重负,一只手握成拳收在胸前,另一只手搭在沙发上,手背的伤还没有痊愈。

宗瑛没有再喊他,给他盖了毯子,又拿过搭在扶手上的毛巾,小心翼翼替他擦了擦头发,手指无意碰到他的脸,只觉得他皮肤好冷。

太阳越升越高,秋风也烈。

这时公共租界的盛公馆里,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连一顿早饭也吃不安生。

从工厂搬迁那天开始,大嫂就通知了家里人随厂撤离上海的决定。也正因为这个决定,打破了这个家短暂的和平表象。

为举家搬迁闹不愉快,除了钱的事,便只剩迁移目的地了。

二姐死活不同意去内地,她讲:“上海遭难,内地难道就是保险箱?反正我是不会去的,我要带阿晖去香港,我也不会让清蕙跟你们去。”

大嫂对此也并不强求:“你不想去,我也不会强求,但清蕙一定要跟我们走。毕竟她还带了两个孩子,你们到了香港,恐怕很难有精力去照顾。”

二姐瞪眼:“谁说要带那两个小孩?!清蕙收养他们不过是一时兴起,你们竟当真!她带两个拖油瓶,将来怎么嫁人?何况她现在书还没有读完!上海的大学现在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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