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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奈地半蹲下身,将睡着的人扶起来,试图将她抱起。
她素日里,叽叽喳喳,很是活泼,虽不说像门冬那样聒噪,却也没有一刻是停着的,难得见到这般安静的时刻。而她安静起来的时候,像是另一个人。
一个陌生的,却会让他的心像是有蚂蚁爬过,蝴蝶飞过,痒痒的,不属于自己的另一个人。
他这么想着,冷不丁怀里人突然睁开眼,迷迷瞪瞪地看向他:“顾白婴......”
顾白婴吓了一跳,差点撒开手,不过片刻,他就稳了稳心神,不怎么有底气地斥道:“谁让你在这睡觉的?真是不省心,喝醉了还到处乱跑......”
簪星皱了皱眉,打断了他的话:“怎么梦里都还如此多事.....”
“多事?”少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我多事?”
簪星冲他一笑,下一刻,没等顾白婴反应过来,她已经往前一扑,捧住了他的脸。
四目相对。
顾白婴僵住了。
远处有蝉鸣的声音,或许还有蛙叫,姑逢山的夏夜安静又热闹,这里是无人察觉的角落。而她揪着他的脸,还在靠近。
簪星道:“顾白婴......”
她凑得很近,可以感受到女子带着酒气的呼吸,温热的,亲昵的,过分危险的距离。始作俑者一无所觉,几乎要贴上他的,认真地,一字一句道:“你不应该叫顾白婴,应该叫顾白雪。”
顾白婴气息不稳,竭力维持面上的平静,试图往后拉开与她的距离:“什么?”
她好整以暇地开口:“你看,你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她的手指摹过少年的脸,被她触碰过的地方,立刻变得灼烫起来。
“头发像乌木一样黑......”她的手若即若离地穿过他的头发,穿过他的发带,朱色的丝绸发带如月光微凉,从她指尖溜过。
而她还在继续。
“嘴巴像血一样红......”
指尖来到了他的嘴唇。
少年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她还在凑近,眼神清澈,像秘境中那汪清可见底的湖水,安静、温和,倒映着世间万物,和自己的身影。夜风吹来,能闻到女子身上传来的玉兰香气,清淡的、柔软的,像是春日永恒的芬芳。
身后是巨大的青石,他退无可退。
星空沉沉,坠在人头顶,清光遍照荷叶,晚风吹斜人衣。
就在这万籁俱寂中,他突然听到了一声清脆铃响。
那只被贴了缚音咒的结心铃,本不该再响起的结心铃,挣脱了繁复的咒文,在这满池的夏夜中,突兀地响了起来。
“什么声音.....”簪星喃喃。
少年一愣,下意识地伸手覆住女子的耳朵。
下一刻,嘴唇覆上一点温热。
手还维持着捂人耳朵的姿势,铃声还在漫山遍野地回响,风还在吹,花还在开,萤火飞舞,夜色醉人。
而他们的影子,在青石上,重叠。
她吻了顾白婴。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同行(1)
一夜好眠。
簪星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红酥正在门口喂弥弥,听见簪星的动静,回头一看,忙端了杯热茶走到床边。
簪星接过茶,才喝了一口,就听见红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小姐,你已经拿下顾姑爷的芳心了吗?”
簪星差点一口水喷出来,抬头问:“什么?”
“没有吗?”红酥有些失望:“昨夜牧姑爷被柳姑娘送回了隔壁妙空殿,大小姐是被顾姑爷送回来的,我还以为大小姐已经决心在他们二人中选顾姑爷了,结果什么都没发生吗?”
簪星将她的脑袋支开,一边下床一边道:“当然什么都没发生。”什么时候都轮到她来二选一了,这又不是什么恶俗话本,她也不是选妃的皇帝。忽然想起了什么,簪星叮嘱红酥:“还有,你别在顾白婴面前一口一个‘姑爷’,他是连脱衣服都不让别人看的贞节烈男,古板得要命,男德背得比心经还要烂熟,要是听见你背后胡乱坏他清誉,不把你打死才怪。”
“可是......”
“可是什么?”
红酥咽下到嘴的话:“......没什么。”
见簪星起身穿衣,红酥问:“大小姐这是要出去?”
“我要去大师伯殿里一趟,”簪星拍了拍她的头:“你在屋里和弥弥玩儿吧。”
红酥乖乖应了。
簪星穿好衣裳,梳洗过后,随便抓了块米糕就往月光道人殿中去。路过逍遥殿时,恰好看见顾白婴站在殿外那棵比翼花树下出神。
丰神俊朗的白袍少年,在明艳盛开的比翼花下,实在是干净又热烈,当得起姑逢山十大美景之一。
簪星欣赏了一会儿美色,心中有些奇怪,顾白婴修为高,素日里有人经过,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今日她在此处看了半晌,顾白婴却毫无察觉,也不知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思及此,簪星主动与他打招呼:“七师叔。”
顾白婴回过头来。
风吹过,一朵比翼花从树上落了下来,不偏不倚落在他发间。簪星走过去,伸手向他头顶摸去。顾白婴下意识往后一退,背后抵着比翼花树的树干上,紧张地盯着簪星:“你干什么?”
“......你头上落了朵花。”簪星拿下那朵火色鸾鸟,在他面前晃了晃:“师叔这么紧张做什么?”
顾白婴恼怒:“谁紧张了?”
簪星叹了口气:“我紧张行了吧。”她转身要走,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顾白婴道:“对了,红酥说昨晚是你将我送回来的,多谢师叔啦。”
少年愣了愣:“就这个?”
簪星疑惑地看着他:“还有别的什么吗?”
“你没有其他的话要对我说?”
“我该说什么?”簪星有些摸不着头脑。
顾白婴盯着她足足一刻,神情很是复杂,又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去:“没什么。”
簪星觉得,这人好像有什么话没说完,然而眼下她还要赶去月光道人殿中,时候耽误不得。便道:“昨日我喝得多了,什么都不记得,要是我做的有什么不对,你可别放在心上。”说罢,再看顾白婴也没什么反应,便想有什么日后再说也不迟,于是没多问,先行离开了。
待簪星走后,顾白婴回到殿中,在殿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逍遥殿中,平日除了扫洒的小童罕有人来过,与妙空殿的热闹不同,时常觉得寂寞而冷清。而今他一人坐在长椅上,沉默地望着手中的青色铃铛。
他曾以为结心铃永不会响,这铃铛跟随在他身边这么些年,沉默得像是一个摆设,他不曾知道这铃铛会有如此热烈的铃声,连缚音咒都困不住的心动。
很难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