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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顾昀裹在被子里,往胳膊底下一夹,自己闭上眼,假装睡了。

顾昀老实了一会——比顾慎想象得还要有耐心,随后他小幅度地试着挣扎了几下,见顾慎没反应,便凑上来侦查他睡着了没有。小孩细软的呼吸喷在脸上,痒得顾慎想笑,心道:“这么鬼鬼祟祟的,打算往我脸上画东西吗?”

顾昀观察了他爹一会,小猫似的叫了一声:“睡着了吗?”

顾慎闭着眼假寐。

顾昀贼兮兮地笑了一声,飞快地从被子里挣脱出来,爬到床尾,猝不及防地伸出爪子挠了顾大帅的脚心,在顾慎猛地弹起来之后,这小崽子跐溜一下滚下床,一气呵成地钻到了床底下。

顾慎:“……”

他发现自己居然小看了这只胖团子,这小子没干出什么往人脸上画画之类幼稚的事,一眼看出自己只是想睡觉的意愿,于是直奔主题,就不让他睡,还特意等他睡着以后再给他“致命一击”,甚至准备好了撤退路径!

顾慎挽起袖子跳下床,蹲在地上:“你给我出来!”

顾昀往床底下更深的地方钻去,得意洋洋地冲他做鬼脸!

玄铁三军主帅大半夜穿着一身中衣蹲在地上,隔着床板跟几岁大的小儿子对峙:“出不出来?”

顾昀欢乐地摇头晃脑。

顾慎被他气乐了,冲顾昀招招手,软下声音哄道:“出来,爹给你讲故事。”

顾昀听了,往前探了一下头,差点被哄出来,谁知临时又改了主意,一脸怀疑地看着顾慎:“你打我!”

他居然还知道谈条件——顾慎笑道:“不打你了,快出来。”

顾昀听说,放了心,开始往外爬,结果爬了一半,这小崽子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不信!”

还挺不好糊弄。

顾慎将已经开始痒的手掌背到身后,大尾巴狼似的说道:“保证不打你,打你爹是……是那个小狗。”

顾昀以其年幼的脑子思前想后了一番,认可了这个条件,这回,他被他爹骗了出来。顾慎老鹰抓小鸡似的将他拎了起来,狞笑道:“脏猴,爹这不是打你,只是给你拍拍土。”

一刻之后,顾昀让他爹拍灰掸土的铁砂掌收拾得嚎啕大哭。

顾慎重新用小被子把那小崽包起来放在一边,回顾了一番方才斗智斗勇的过程,忽然觉得这小子是个可塑之才,便抬手在抽抽噎噎的胖团子头上拍了拍:“给你讲故事,还听不听了?”

顾昀眼泪汪汪地露出个头,充满不信任地瞪着他。

顾慎顿了顿,缓缓道:“给你将我大梁征战北疆的故事。”

顾昀带着哭腔问道:“什么是大梁?”

“我大梁,北有大关林立,难至海上诸岛,西有十万大山,东临浩海一片,从东边走到西边,跑马要连月之久,风物也大有不同,百姓在各地安家,南来北往,和睦欣然……”

他不再操着一副干巴巴的声音,顾昀虽然似懂非懂,却意外地听进去了,老实了下来。

顾慎:“你知道什么是百姓吗?”

顾昀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就是成千上万、很多很多像爹一样的男人,像你娘一样的女人,像你一样的小孩,还有像王伯一样的老人。”顾慎道,“我们一起生活的地方,就叫做大梁。我们有很多好东西,身上穿的绫罗布匹,出门做的蒸汽马车,还有盘中……你爱吃什么?”

顾昀道:“肉。”

顾慎:“……”

这孩子忒没追求了。

“但是有个地方,有一群跟我们长得不太一样的人,他们那比较穷困。肉也有,只是不管饱,很多都是风干的,”顾慎掰开顾昀的嘴,看着他那一排娇嫩的小乳牙,鄙视地摇摇头,“反正你肯定是咬不动的,而且总是不够,没有粮食,你每天吃的点心、糖……一样也没有,天天饿肚子,你知道什么叫饿肚子吗?”

顾昀一脸敬畏,显然是不太知道。

“所以他们时常要和我们换吃的。”顾慎说道,“但是换着换着,就会不满足,认为我们给得太少,于是就派人来抢。”

顾昀眼睛睁圆了,蜷缩起来,紧张地抱住被子的一角,好像怕人来抢他的肉和糖一样。

顾慎道:“所以我大梁要有铁甲和你爹这样的人,才能保一方太平。”

顾昀眨眨眼:“……太平?”

顾慎一抬手把他捞起来放在自己胸口上,他的胸膛宽阔厚实,沉稳缓慢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传来,他拍着顾昀的后背,给那孩子讲什么叫做“太平”,什么叫做“玄铁营”,讲那些咆哮的重甲、划破长天的鹰,一日千里的轻裘,讲玄铁三营是怎么纵横北疆,让群狼俯首的……顾昀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了,顾慎睁开一只眼看了看他,见这小东西眼角还有有些发红,一只爪子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仿佛是要往嘴里塞。

顾慎忍不住想道:“你小子若是争气,天下还能再安定一代人。”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将这么大的野望安在一个胖团子头上,有点异想天开,便自嘲地一笑,抬手弹灭了汽灯,心道:“唉,还是顺其自然吧。”

至少这一刻,铁血的顾慎还是怀着一颗娇宠放纵的心,想让他唯一的小儿子无忧无虑地长大的。

(五)

顾昀下了朝,没去北大营,也没去灵枢院,他径自回了侯府,去他家的武场。

王伯跟上来问道:“侯爷找什么?”

“找一把割风……其实是一根棍子。”顾昀让过一个院的铁傀儡,往里走去,顾家历代出武将,到了顾慎这一代,手握玄铁虎符,与国君分庭抗礼,权力与声望到了极致,武库中是历代先人积攒的传世名器,一进门,便有一股说不出的肃杀扑面而来,从里往外,里面多是古朴的刀剑,外面的则多少带上了些火机的功能,所收兵器,有饮血无数的、也有未曾开刃的,静静地陈列其中,或凝重、或狰狞。

王伯叫来几个家人,将一个大箱子抬到顾昀面前:“咱们家存的都在这了,侯爷要找什么样的割风刃?”

“一把不到一尺长的,”顾昀想了想,想着王伯从小看着他长大,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便又笑道,“其实不是真的割风刃,是把仿品,里面空心的,哄小孩玩的……咳,我也是想起什么是什么,找不着就算了,早不在了吧?”

王伯听了,“哦”了一声,慢吞吞地回道:“那个啊,在,等我给您找。”

他说着,指挥人搬来梯子,放在一个收了不少弓的木柜上,就要亲自上去,顾昀连忙拦下颤颤巍巍的老头:“我自己来,您老慢点。”

“柜子顶上,有个小盒,”王伯说道,“侯爷小时候的东西都在那呢。”

顾昀依言爬上梯子,果然在木柜顶上找到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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