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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寺,早日回家。但他是命定的佛子,走不得,逃不脱。
他记得那时候空觉山夜间风凉,吹得满山的菩提树婆娑作响,他疑心是有夜鬼敲门,整夜整夜地不敢睡。最后想了个办法,泪眼迷蒙地裹着小被子,钻到大殿里的佛像下,瑟瑟发抖地熬过一夜。
而东珠栖身的佛心莲,便贡在佛前。
佛子至今还记得东珠与他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她笑着,说:“小和尚,你怎么像个傻子。”
而此刻,东珠也在笑,却是如同蔷花末路,无端透着些凄凉。
她看着呆立不动的佛子,面有得色地说道:“和尚,奴家自始至终都在骗你,你不知道吗?”
面对鬼仙的挑衅,佛子显得很平静,他说:“我知道。”
世间事,哪有什么知道或不知道,只有愿意与不愿意。
佛子是真心想渡她,如今亦然。
只听佛子道了一声:“得罪了。”而后那青玉制成的佛珠便乍然从佛子的手中飞了出去,如同一道利剑一般轻易穿透了鬼仙的身体。
鬼仙没有反抗,也没法反抗。或许,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又或许,鬼仙也累了,无穷无尽的找寻过后,是无边无际的绝望。
佛子看着鬼仙的眼睛,认真说道:“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让你自愿走入轮回之中,终究是我参悟不透,渡不了你。”
鬼仙听了这话却笑了,她带有一丝欣慰看着佛子,眼睛里也夹杂着几分情真意切的不舍,她说:“小和尚,你怎么还是像个傻子。”
五十年岁月朝夕,鬼仙只念着回家的路。可是若要问起那苦海浮沉的记忆中,是否曾有过什么真正值得欢欣的事情的话,或许便是鬼仙曾在某个深夜,悄悄见过一个眼泪汪汪的小豆丁,钻进她面前的供桌下,哭喊着要找妈妈。
就像童年的她一样。
鬼仙回身而望,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偌大的锻鹿城,纵横交错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那样繁华的人世,而她所求的,不过是一条回家的路。她想倾吐的太多,想质问的也太多。千言万语,最终,都只化成了泯然一笑。
她说:“可惜,可惜……”可顿了顿,她却又改口说,“还好,还好……”
没人知道鬼仙在说什么,却只见她释然地笑。
笑着笑着,她的眼角便落下了一滴泪来。
伴随着鬼仙渐渐消失的身影,她只留下了一句呢喃:“若有来生,我不想再做女子了,做女子实在太苦了。”
幼时,她还不懂苦是什么什么,那时,她觉得吃糠咽菜亦是甜的。可她却早早地被家人推入了苦海之中。
后来,她沉沦在苦海之中,只盼着有个人能来渡她。她每一日都在想想:那人今日不来,明日会不会来?
那人在她生时不曾来过。
而她死了五十年之后,已经辨不分明苦海是什么了,她画地为牢,麻木地看着日升月落,花开花败。
却在佛前遇见了一个小豆丁,小豆丁说:“我欲渡你。”
可鬼仙想了日日夜夜,想到的只有一个结论:渡我无门。
那便想办法实现自己今年累月的夙愿吧,于是鬼仙说:“若要渡我,便带我回家。”
可鬼仙想要的真的是回家吗?
或许并不是,她只是想要找到回到岸上的路,唯有上岸,才能使她免于无枝可依,免于颠沛流离。
可她寻来寻去这么多年,终是寻不得岸,便唯有拆了旁人的生路,做舟楫。
舟楫将成,鬼仙却突然生出了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若是真的寻到了,该怎么办?”
是啊,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呢?明白她便是寻到了,见到的也不会是岸,她不过只是从一片苦海,跳入了另一片苦海。
困住她的苦海早就不复存在,可她却不知为何又开始再造苦海。
苦海无涯,唯人自渡。
那一刹那,鬼仙想:“算了,就到这里吧,总不能真的害死他。”
这么想着,她便看见佛子手中的佛珠泛出了一阵温润的光芒——
啊。
虽是苦海无涯,却也有人曾为我苦海执灯,妄图照亮茫茫前程。
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
当佛珠上的光芒消失之后,鬼仙也跟着消失了。她原本站立的地上,只余下一朵枯萎的佛心莲。
而薛野看着面前的佛子定定地望着那朵佛心莲出了神,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佛子驻足良久,最终,还是走上前去弯腰拾起了那朵花,低声说道:“做女子苦,非是女子之过,是世道之过。今生是我无能,惟愿你来生,可以如这佛心莲一般,兀自婷婷,安乐一生。”
佛子合十,又吟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如同一声叹息。
第33章
东珠离开之后,佛子还沉浸在怅然若失的情绪中难以平复,他站在风中,凝视着手中枯萎的佛心莲,久不言语。
最终,还是陆离上前对着满身伤痕的佛子劝说道:“昙若大师,节哀。你已经尽力了,万般皆是命。事已至此,还是要往前看。不如先随我们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佛子听了这话,看着那朵佛心莲微微笑了一笑,说道:“便都随风去吧。”
然后缓缓地,将那花朵放逐到了风中。
佛子对着陆离点了点头,说道:“此番有劳施主了。”
陆离也回礼,道:“不,是我等要劳烦佛子,随我们一起跑一趟蓬莱了。”
这回佛子没有拒绝。
黎阳见状,福至心灵地上前去查看起了佛子的伤势,佛子也配合地朝黎阳展示着自己身上伤口。
“都是皮外伤,不妨事的。”检查完了的黎阳说道。
薛野见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他伸了个懒腰,正打算让楚平把蓬莱的核舟召出来,他要上船好生休整一番,谁知转身便看见了徐白毫无血色的脸庞。
这脸色看上去委实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薛野挑了挑眉,心道:“莫非徐白这小子在刚刚与佛子的打斗中受伤了?竟然还想瞒着不说。”
照理说,薛野和徐白刚刚毕竟是并肩作战的关系,此时出声询问一句也未尝不可。
但这念头只在薛野的脑海里转了那么一刹那,便被他干脆利落地给否决了。
那可是徐白!
薛野想道:“就算真的受伤了又如何,徐白死不死与我有什么相干。”
难道还要让薛野对着徐白去嘘寒问暖,问问徐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吗?
薛野可干不来这事。他光想想那个画面就感到生理不适。
徐白既然一言不发,那薛野就看着他一言不发,只等着看徐白什么时候熬不住了,看戏便是。
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