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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了什么刺激?”

“没有刺激,我只是想,我现在不是嫁入豪门了吗,为你们家脸面着想,不能再干以前那抛头露面的活了,但我这么年轻,手脚健全的,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干吃白饭对吧?”

纪轻舟抓了抓自己长得有些扎眼的头发,说:“实不相瞒,在唱戏之余,我还学过裁缝,自认有点天赋,我觉得我可以靠这个赚钱。”

解予安沉默了下来,迟疑片刻,说道:“你会多门语言,想赚钱为何不试试做翻译或者□□?

“国内向来缺这方面的人才,学校不论私立还是公立,都不吝于薪酬。”

“外语这块我只会口头交流和常用词读写,更深入的我就不懂了,怎么做□□?那不是误人子弟嘛?”

纪轻舟皱了皱鼻子,“况且,我对此并不感兴趣,我喜欢的是设计衣服,做漂亮的衣服给适合的人穿,在这件事上我更有热情。”

又是十几秒的静默,解予安开口道:“你知道上海有多少家成衣铺吗?”

“多少?”

“两千多家。”解予安道,“至少有四万成衣匠以此为业,你在他们之中,有何优势?”

“我懂你意思,是,若单纯拼手艺和经验,我是比不过那些干了几十年的老裁缝。”

纪轻舟愈发往前凑了凑,耳语般地说道:“可我的卖点不在于做衣服啊!时装设计,它注重的是创意想法和独到的眼光,在这一块上,我不会比他们任何人差。”

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解予安感到他的声音就像贴着自己的耳畔响起,低柔地搔着他的耳朵。

他不动声色地偏过头去,口吻淡淡:“既想好了便去做,不必征求我的意见。”

这反应就像是规劝误入歧途的浪子无果后,索性放任自流,懒得多费口舌。

纪轻舟撇了下唇角,直起身不客气道:“本来就没想征求你的意见,只是给个通知而已。”

伺候你两天,还真把自己当一家之主了,管这管那问东问西的。

他不由在心里腹诽了两句。

其实,纪轻舟也明白他为什么不看好自己,毕竟在此之前,他的身份还是个职业戏曲工作者,在裁缝这一行上从未系统地学习锻炼过。

而一个业余裁缝,如何能在上海这服装业竞争激烈的城市占据一席之地呢?不过空费时间与本钱罢了。

如此来看,解予安劝他别干这行,尽管话语不好听,更像在冷嘲热讽,也算尽了些枕边人的职责了,纪轻舟不觉得生气。

“我和你商量这事呢,是想着之后若真开了店,作为你的吉祥物,我时不时地往外跑,老太太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

纪轻舟讲出自己的真正目的,“她要是问起责来,你届时能不能替我说说话?毕竟你也不想我总在你身边烦你吧?”

后半句的借口算是说到了解予安心坎里。

像纪轻舟这般啰嗦的人他不是没碰见过,但如此没有边界感,认识不到半日就敢与他顶嘴斗舌反唇相讥的,的确是头一个。

这样性子的人,每日相伴左右,别说给他积福,不气得折寿算是老天保佑。

解予安想到这,就心平气和地回道:“正常工作,她不会阻拦你。”

“也是,就算是吉祥物也没必要时刻都待在一起,她老人家应当理解的。”纪轻舟若有所思点头。

“况且,我到时每天九点上班,六点下班,午间还回来吃饭休息两小时,算下来一天陪你的时间也够长了。这作息安排,谁看了不赞一句顾家好男人?”

“……”

解予安对此不做评价。

解家人的态度问题不用考虑,纪轻舟随之需要烦恼的就是开店的本金由来。

虽说有沈南绮这条康庄大道可选,纪轻舟却不愿与解家牵扯过多。

他想,照邱文信故居的那张老照片看,解予安总有一天是会病愈的,他也迟早会有离开解家的那天。

届时,他的店没也干成就罢了,若是成功了,做成像裕祥时装公司那样的规模,每年获利几十上百万,解家真的不会从中夺利吗?

最好还是靠自己。

纪轻舟心忖。

但他暂时也没什么正经的钱财来源,唯一的收入还是解予安打赌给他的八个大洋。

也许,得去裕祥时装店干上几月先?

或者,问解予安借个钱?

他是不信任解家人没错,但对于解予安,他却直觉地认为这个人品性还算可靠。

纪轻舟琢磨着,抬眸看向书桌对面的男人。

解予安静默地靠在椅子上,乌黑的发丝搭在额前,蒙眼的黑纱带下,侧脸与颈部的轮廓被微黄的自然光勾勒出优美的线条。

这家伙不说话的时候是真符合他的审美啊……

他心里不禁闪过这个念头。

盯着人瞧了一阵,纪轻舟轻咳两声,开口道:“我有个想法。看在咱俩夫夫一场的份上,给你个机会。

“在我做大做强成为上海服装业龙头之前,要不要提前投资我这个潜力股?”

他抱着试试也无妨的态度画了个大饼,解予安却一动不动,语气清凛道:“肉包子打狗的事,我不做。”

纪轻舟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被气得站起身想走,又冷静地坐回原位,脏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又紧急闭上嘴。

最后,他只是冲对面竖起大拇指,咬牙切齿地称赞:“还得是你,有眼光。”

解予安对他的“赞美”无动于衷。

纪轻舟拿起茶杯喝了两口水,正想着要怎样优雅地回击这句“肉包子打狗”,房门忽然被敲响。

以为是黄佑树有什么事,他就喊了句“请进”。

结果房门开启,站在门口的却是管事梁妈。

纪轻舟见她手里拿着个厚信封,察觉到可能有什么要事,便调整了表情问:“怎么了梁管事?”

“少爷,纪先生。”梁管事先是点头打招呼,随后才走进门来,将那信封递向纪轻舟道:“这是夫人给您这个月的零用钱。”

“零用钱?”纪轻舟睁大了眼,着实有点惊讶。

他若真是沈南绮的表外甥也就罢了,可他只是个冲喜的工具人啊!

平日里吃解家的住解家的,连衣服都是人家给买,这会儿沈南绮还要给他零用钱,这是不是过分了些?

“里边是二十银圆,您清点一下。”

梁管事说罢,看着他将钱数了一遍,确认数目无误,这才退出房间。

而纪轻舟拿着这二十银圆却感觉怪怪的,回想起今日陪沈南绮逛街的经历,不禁感叹:“感觉我像一个太监。”

解予安本不想睬他,可这比喻实在猎奇,就问了句:“何出此言?”

纪轻舟晃了晃沉甸甸的信封:“哄老佛爷开心后就得了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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