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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所有物。

“还给我!”

禁军不听,当着?她面,将话本拆分得稀碎四散。

纷纷扬扬的碎片,与苍白?无力的雪片混杂在一处,已分不清。

聂桑错愕地看?着?落在雪地里的心血。

瞳仁里漫布的血丝,氤氲成了雾扩散开来?。

那禁军还要再殴她杖刑,申斥她的不安分。

可就在剑鞘要击打下来?之际,聂桑的耳中听到熟悉的声音。

“住手。”

那声音如此耳熟。

梦回时分,总如蝉鸣般响在耳畔。

她怔怔地抬起头。

余下乐师,也停止了脚步,错愕地抬起头。

两排林立如戟的禁军,忽如下饺子般纷纷往地上跪。

聂桑目光呆滞地看?着?从马背上下来?,身披银白?龙袍,发束玉冠,清俊矜贵,颀长的身姿宛如嘉树的青年。

他们惊恐,他们震颤。

他们山呼:“陛下万岁。”

聂桑的眼球失去了转动的能力,只余光仿佛捕捉到,那条镶嵌在玉白?华服之上的银龙,矫矫地游弋而来?。

之后,一股温暖的,带有一丝龙涎香气的气息包围了她,她已经在寒天雪地里被麻木僵硬的身,落入了一个宽厚温柔的怀。

那怀抱,如轻烟般,仿佛眨眼即逝,但却又是如此真实地存在着?。

聂桑强迫自己眨眼。

许久,她艰涩地咬住了嘴唇,瞳仁中又有泪光泄露。

“思瞻,是朕的表字。”

他低声向她解释。

聂桑的心被一股潮气浸泡得又酸又涨,泪水越涌越多。

禁军惊恐地戳在原地,噤若寒蝉。

谢翊怀抱聂桑,看?了一眼风雪中瑟瑟发抖众乐师,在她们惊惶错乱的眼神中,谢翊读懂了她们对生的渴望。

陛下压低了嗓音:“殉葬制度,高宗朝时便已废除,纵然是太皇太后,无朕的谕旨,也不可重开活人祭祀的糟粕。”

闹剧该停了。

操办殉葬的太后的亲信,他本来?想再狡辩两句,但被陛下一眼看?来?时吓破了声势。

谢翊低首,看?向怀中兀自战栗发抖的女孩儿?:“可以原谅朕,跟朕走么?”

聂桑眨巴了两下眼睛,似乎还不敢相信,可眼前一切,竟都是真的,并?非梦幻,她口干舌紧,慌乱道?:“思……不,陛下,陛下可以释放了我的乐师姊妹们么?”

谢翊眉眼昳丽而温存:“朕要废除殉葬制度,不使它重启,自然不会让她们因此罹难。”

这真是天底下,最?好听的一把?声音,说是天籁也不为?过。

聂桑已经飘飘然,快要头重脚轻了,仅存的一丝理智催使她问:“陛下难道?要纳我这么一个籍籍无名、出身微贱的乐师为?妃吗?”

谢翊摇头,温声道?:“不是。”

聂桑闪烁的眸子一瞬熄灭了,她耷拉下眼睫。

谢翊正色道?:“是三媒六证,聘卿为?后。”

聂桑错愕得傻了眼。

所有人也都傻了眼。

绮弦等人面面相觑,因自己得以存活而惊喜,亦为?聂桑脱胎换骨的际遇而同欢。

聂桑期期艾艾道?:“我么?我怕是不行吧?”

谢翊问她:“何处不行?为?何妄自菲薄?”

聂桑从谢翊怀中探出一双眼,望向身后风雪之中的姊妹们。

她觉得,别说是当皇后了,只要能救她们脱离苦海,哪怕是她顷刻间把?自己卖了也值得。

只是如此幸运,又怎会砸中自己?

“我,我出身不好。”

“高祖不过是奴隶子,也能做得开国之君,英雄莫论出处,朕不在意出身。”

“我也没?那么大的长处,能治理得了你的后宫。”

“后宫诸事驳杂,但料理起来?却也不难。你勤学好问,好读诗书,为?何对自己没?有信心?”

听他夸赞自己“好读诗书”,聂桑自己都脸红。

她最?爱读的,不都是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么?

大概那话本读多了,此刻的她,居然也长出了一颗恋爱脑,觉得自己快要溺毙在陛下的温柔里了。

啊,她竟无意之间,拾到了世上最?珍贵的一块美?玉。

他相貌堂堂,芝兰玉树,他身居九重,权倾天下,他富有四海,其威可抵率土之滨,他还,还如此温情?柔和,丝毫不以她卑贱而看?轻自己,兰台里她那样对他,他都没?拿她问罪。

不不不。她根本没?有长那劳什子恋爱脑,长那脑子的分明就是思瞻才对啊。

一股受宠若惊的感觉砸中了自己。

“陛下……”

谢翊听出她的不自然,平声道?:“你还可以唤朕‘思瞻’。”

唤他“思瞻”。

从前无知倒也罢了,如今真是,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啊。

她看?了那么多话本,从来?都以为?那些不过是幻想。

有那么一日,话本里的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竟也成了故事里的人。

*

陛下有一本私藏的札记。

写?了很久了。

字字句句,都是关于皇后,其中一些摘抄如下:

——初逢桑桑于兰台,彼时所见?,动如脱兔,性灵如鹿,见?之动我春心。

——长安十月飞雪,孤于城郊皇陵古道?,与皇后重逢。其受惊之态,如惊弓之鸟,安于吾怀。既入吾怀,更入吾心,唯当皇后之礼聘之,以敬春心始动。

——桑桑畏冷,其祖籍姑苏人士,难惯长安冬日,岁聿云暮,孤及棉被,以身焐热她身。来?年,初得麟儿?。

——麟儿?及长,毕肖其母,颇具灵性,爱赏玩诗书,开蒙极早,聪慧通达,吾与桑桑俱爱也。

——皇后有著书之远志,披肝沥胆,宵衣旰食。天策六年,桑桑著书乃成,字成之日,孤许各路书坊付梓印刷,其书详志两朝内宫诸事,笔触细微,鞭辟入里,长安一时纸贵,桑桑得意,以印书所得,宴朕于寝宫。次年,复得一子。

——吾与桑桑,永以为?好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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