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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给二人定亲,明年开春之后举行婚礼。
毕竟武陵与长?安千里之遥,这一去,女儿就难再回?来了,长?阳王说?什么也要?将女儿再留一年,好好想享受一番天?伦之乐。
谢幼薇以前在?长?安与不少贵女闺秀做手帕交,当时华名正声,她们锦上添花附庸而来,如今她名誉扫地,被人看了笑话,她们便与她断绝来往了,非但没?有雪中送炭,反而火上浇油。
这长?安真没?必要?再待了。
但她还是想,迟早有一日,她也会教害她沦落至此惨景,只能远嫁避祸的时彧,身败名裂。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慢慢等着,总会有那一日的。
到了八月,三伏天?过去,溽热方消,时彧也已病体?痊愈,改于?千牛卫上值。
时逢陛下寿辰,天?子驾临离宫,摆设筵席,庆此年风调雨顺,黎民?丰衣足食,并借此机会,举行寿宴。
时彧作为御前近臣,追随前往,履护卫之责。
太后凤体?初愈,也鸾车前驱。
筵席上,太子与二皇子均为天?子举酒,恭贺父皇千秋万岁。
赴宴的臣子也争相庆功,歌颂圣德。
时彧藏在?人群间,身形笔挺,戒备森严,眼观八方。
同僚有时都佩服他,从骠骑将军那么高的官位上跌下来,沦落到和他们这群人一起看大门?了,看人家这宠辱不惊的模样,真是淡定得过分。
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存着雄心壮志,想要?一跃高迁官复原职。
全鸣桐自人群里发现了旧主,他搔着后脑袋,举起匏尊神情煎熬地走向了角门?宫灯下,时彧的身旁。
“将军。”
他真的很羞愧,不知该如何?面对时彧。
时彧看了他一眼。
全鸣桐对他敬酒:“京畿大营现在?落在?孙孝业的手里了,我?们谁都不服他,就服你一个。孙孝业天?天?玩命儿似的操练我?们不说?,也不像将军你素来一碗水端平,论功行赏不偏不倚,总之,现在?营地里挺乱的。你真的不回?来么?”
时彧道:“我?是陛下的千牛卫,而非你们的将军。”
全鸣桐真的不解:“将军,你一点?都不后悔吗?”
时彧后悔。
唯一后悔的是,他为何?没?有早一日赶回?家里,留住逃走的沈栖鸢。
两个多月了,她音讯全无。
时彧终于?相信她是出了长?安,他把自己所有的亲信都调出了长?安城,让他们去城外探寻沈栖鸢的下落。
至今一无所获。
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化作一缕山风,一抹微云,不见了踪迹。
沉默片刻,时彧摇头:“退婚,无悔。能留一命,已是圣上仁慈。”
全鸣桐知道,将军是个固执的人,他只好去了。
他向陛下一次次陈情大营现状,也一次次为时彧求情,请求陛下收回?成命,让时将军官复原职,但陛下心硬如铁,就连他央求父亲上奏的折子,也被陛下否决批示了。
以他现如今的地位,毫无影响力,根本做不了什么。
陛下的寿宴,觥筹交错,起坐喧哗,宾主尽欢。
有人歌颂圣之诗,引龙心大悦,陛下看赏。
太后对一旁侍候在?侧,片刻不离的琴师低声道:“你也前去。”
琴师怀中瑶琴横陈,面纱底下,女子抬起眼睑,微愕:“太后……”
太后自她背后推了一把,将琴师送入了场中。
琴师身段纤细窈窕,身着白衣,轻纱覆颊,本是不起眼的存在?,恰逢园中起风,被山南的风吹拂着的庭中无数雪白鸢尾,纷纷扬起绿叶,吐露芳华,琴师站在?满地白花间,霎时成了吸睛的所在?。
一直紧盯着陛下的时彧,目光触及琴师。
距离太远,只能看到一抹雪白的倩影。
她在?那畔,垂眸抱着怀中的古琴,似一行轻烟般绝尘独立。
时彧眯起了眼,试图看仔细。
是错觉么。
他不认识几个女人,却觉得她熟悉。
琴师的脸上覆着白纱,进退失据地站着,直到陛下分出一点?心神给予她:“你是?”
琴师无奈之下,只有缓步上前:“琴女随氏,请为陛下献艺一曲,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天?子正兴致盎然,看了一眼身侧慈和微笑的母后,道:“朕一直听闻,母后身边得了一个心灵手巧、神乎其技的琴师,琴音能解母后头痛之症,真有如此妙音?你且奏来听听。奏得好,朕定有厚赏。”
原来太后今夜将琴师推出来,就是为了安心令她大展奇才。
琴师不媚不争,容色倾国。
以她的才干,绝不输给平氏那妖妃。
琴师抱琴福了福身,“谢陛下。”
有人为琴师抱来窄琴台,琴师席地而坐,将怀中伏羲式瑶琴搁置台上。
风穿庭林,四?周鸢尾花似一重?重?素雪,雪光映着琴女纤柔姣好,似要?凌空而去的身影。
千牛卫的弟兄们很奇怪,尤其与时彧同宿一房的裴玟,他的手掌压在?时彧肩膀上,从身后靠近:“时彧,你怎么一直盯着那个琴师看?”
时彧是他们千牛卫之中最刻苦、最严肃,最纪律严明的将领,关于?这一点?,大将军夸了他很多次,并号召所有人都向时彧看齐。
时彧现在?这么认真……
裴玟似有所悟,惊愕地捂嘴:“她是个刺客?”
裴玟立刻就要?拔剑,可剑还没?出鞘,便被时彧摁了回?去。
时彧蹙眉转过面,正要?教训裴玟,琴师无罪,反倒是他无故亮剑,才有刺客的嫌疑。
只是一转眸,席上传来了一曲悠扬的琴音。
琴曲名为《梅魂》,是赞颂雪中梅花的高洁不染的品性,临寒而开的气节,琴音悠远之中带有一丝风霜。
这缕琴音,曾划破时彧的梦境,从那水汽淋漓的巫山云梦中,将他生生地拽回?现实。
少年的身体?一瞬僵住,血液忽变得滚烫。
他几乎不敢相信,向角门?内狂奔了几步,站到了筵席外。
雪白的身影离他近了些,变得更加明晰。
时彧生怕那是一场梦境,或是一朵云烟,只要?他一呵气,她便散开了。
熟悉的琴声,如月光之下的潺湲溪水,涓涓地涤荡过他蒙了尘埃的枯死的心。
沈栖鸢。
纵然她戴着面纱,但时彧岂会错认沈栖鸢。
少年的瞳孔微微发烫。
他找了她好久,找得失去了希望,找得绝望了,可他从来不知道,也根本不敢想。
原来这些日子沈栖鸢一直就在?他身边!
一道宫墙的距离而已。
这道墙却成了他逾越不了的高山,他没?头苍蝇似的在?